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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这样冒昧地说,他特别喜欢开玩笑……”阿尔伯特说。

他讲述着,说着爱德华的英勇行为,那天,就是那天,我想起来……这并不困难,不管是谁的故事,只要是好的,他都放到了爱德华身上。

佩里顾先生再一次认识了他的儿子,这些会不会让他太惊讶?(爱德华真的说了这些吗?就像我说的那样,先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惊讶的,因为他从心里承认他从来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说什么都可以。一些荒唐的故事:军队食堂、剃须皂、中学生笑话、士兵闹剧等等。阿尔伯特很高兴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方向,于是果断决定继续说下去。他说起那些关于爱德华的趣事,佩里顾先生擦了擦眼睛。香槟让阿尔伯特壮足了胆,他肆无忌惮地说着,完全不考虑故事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不停地讲着各种玩笑话,比如,纹丝不动的哨兵、正在打牌的士兵四周都是兔子一样大的老鼠,或者因为尸体散发出臭味,担架员根本无法搜寻死亡士兵的遗体,他都当作玩笑话说了出来,这还是阿尔伯特第一次讲述他的战争。

“瞧,有一天,您的爱德华,他这么说……”

阿尔伯特大胆地、激情饱满地、十分坦诚地说着,尽最大必要地描述,将这个混合的形象当作是爱德华,但是他面前正好坐着佩里顾先生,这个男人无论微笑或大笑,都有一副野兽的面孔,灰色的眼睛盯着你看,一下就足以平息你的热情。

“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发出一种断头台的刀落下来那一刻的声音。阿尔伯特停止了说话,玛德莱娜自然又优雅地转过身,朝向他。

“先生,他中了弹,那是在113号战役中……”

话突然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这么明确地说“113号战役”,这个词本身应该就够了,每个人都对这个词有自己的理解。玛德莱娜回忆起普拉代勒中尉在转业复员中心给她讲的那些事情,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当时她还拿着告知爱德华死亡的那封信。佩里顾先生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场113号战役带走了儿子的生命,换来了女婿的十字勋章。而这给阿尔伯特带来的却是一系列的事件,飞来的炮弹,向自己猛冲过来的中尉……

“先生,是一颗子弹。在113号战役中,我们杀向敌人,您知道吗,您的儿子是最勇敢的!而且……”他重复道,语气十分坚定。

佩里顾先生缓慢地朝阿尔伯特靠了过去,阿尔伯特停止了说话。玛德莱娜也弯下腰,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像是要帮助他说一个很难的词。直到现在,阿尔伯特才仔细观察他,他在爱德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和爱德华一样的眼神。

他忍耐着内心的情感,然后泪如雨下。

眼泪掉到手上,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抱歉的话,这是一种强烈的悲痛,即便在塞西尔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这样一种忧愁。整个战争的结束和孤独的重压都汇聚到了这个痛苦里。

玛德莱娜递给他一条手帕,他开始一边解释一边哭泣,大家都没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最后,阿尔伯特大声地擤了擤鼻涕。

“我很抱歉……”

在这样一个真实的时刻,晚宴还没开始就差不多结束了。难道还要共进晚餐?在阿尔伯特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这样结束让佩里顾先生有些不太舒服,因为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没问出来,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去问这样的问题:爱德华有没有提到过他的家?这不重要,他早已知道答案。

虽然有些累,但是他仍然一脸严肃,站了起来,说道:

“来吧,我的孩子。”他伸手将阿尔伯特从沙发上拉起来,“你得吃点什么,这会让你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