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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人群让阿尔伯特一阵焦虑,一天24小时没一刻不紧张。一个又一个人推来推去,士兵们只能稍稍放松一下。四下的嘈杂喧闹让他心神不安,好一会儿才能缓过神,被惊吓的感觉一直持续,得花上大半精力去应付。就像是,舱门合上的那一刻,身边的人群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回声,犹如在土下面听到的炮弹爆炸声,浑浊沉闷。

更不用说他常常能在大厅最里面碰到已经是上尉的普拉代勒,他双脚分开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他观察眼前这可怜的场景,一副严肃的样子,其他人十分不快,但没人说什么。阿尔伯特一边想着他,一边盯着周围人群,极端不安。他不想和爱德华提起普拉代勒上尉,但是又能感觉到上尉无处不在,像一种坏情绪,在附近飘荡,随时准备向自己袭来。

对此,你说得很对,人还是自私的。我的信写得断断续续的……

“阿尔伯特!”

你看吧,这是因为我们脑子里总是想得过于错综复杂。当人们……

“阿尔伯特,噢,他妈的!”

下士长抓住阿尔伯特的肩膀,十分生气,手指着指示牌,嘴里狠狠地骂着脏话。阿尔伯特仓促地折好散乱的纸,匆忙地拿起整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把文件递给他,身旁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踮起脚给他让出一些位置。

“你看起来不太像照片上的人……”

宪兵有四十岁(啤酒肚,有些胖,谁知道他是怎样在这四年里吃成这样子的),他看了看手上的文件,点了点头,有些怀疑。这人很有责任感,但这种责任感是季节性的。比如,自从停战以来,这种罕见的行为比以前更常见。另外,他刁难阿尔伯特,是因为看出阿尔伯特头脑简单,吵不起来,一心只想回家,只想睡觉。

“阿尔伯特·马亚尔……”宪兵认真看了一遍军官证,重复道。

宪兵差一点就要把文件看穿了。明显,他有些怀疑,观察了好几遍阿尔伯特的脸后得出一个结论:“你不像照片里的人。”可是,照片得追溯到四年前,已经用旧了,有些模糊。阿尔伯特心想:正好,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士兵,黯淡无光,没有精神,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然而,工作人员不这么看,现在这种情况下,骗子尤其多。他点了点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文件和阿尔伯特的头。

“这是以前的照片。”阿尔伯特大胆说。

有多少士兵的脸看起来可疑,就有多少“老照片”的说法用来糊弄人,以便显得可靠。不管怎样,“老照片”都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是的。”他重复着,“阿尔伯特·马亚尔。好的,可是现在这里有两个马亚尔。”

“你的登记表里面有两个叫阿尔伯特的人吗?”

“不是的。我想,A·马亚尔,A这个字母代表的是阿尔伯特。”

宪兵非常自豪自己这种钻牛角尖的行为。

“是的,但也可以是阿尔弗雷德,或者安德烈,或者阿尔希德啊。”阿尔伯特说。

宪兵抬起头,像一只肥猫,眯着眼睛看他。

“那为什么不能是阿尔伯特呢?”

像这样一个可靠的假设,阿尔伯特还真不知道怎样反驳。

“那另一个马亚尔,他在哪儿呢?”他询问。

“哦,这个嘛,他昨天就离开了。”

“你都没问他的名字就让他走了吗?”

宪兵闭上眼睛,解释这个问题可不那么容易。

“这里记下了他的名字,但是现在没有那份材料了,因为昨天已经送到巴黎去了。那些已经离开的人,我这儿只有这个记录(他指了指姓氏那一栏),那里写着‘A·马亚尔’。”

“如果找不到文件,是不是说我得继续独自一人留在这儿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