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崩摧(再续)(第3/7页)

比如说,全城上下,从六太子讹鲁观算起,带着无数撤到这里的文武、一整个万户和数不清府库直接投降……这是洪涯最想见到的,事到如今,他非常需要这座真定城来在那位官家面前获得功绩与生路,同时所有人一起投降也能有效保护他在燕京的那些家眷。

当然了,这个太理想化了,洪涯目前也只是暂在心里想一想,并没有太大指望直接实行……眼下堂上也无人敢真正将降字说出口……需要观察一番,抓住契机再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现在就抛弃伤员、扔下尸首、一把火烧了府库,同时也是抛弃了滹沱河南的兀术与溃散军队,然后以城中这个万户大部队为诱饵与掩护,分路逃窜,那么堂上达官贵人或许能够相当概率逃得生天。

可是这就更极端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堂堂大金国自有国情在此,虽然一败涂地,可脸还是要的,君不见,高庆裔都知道往河里走几步,然后等自己走了再上岸,所以这堂上怕是根本没人能咬牙说出这般言语来的。

“要我说,为何不能弃了那些尸首与伤员,再一把火烧了城中府库,然后以万户全军为诱饵做遮蔽向无极,咱们集中亲卫精锐,护着六太子去新乐?”就在这时,一名汉将忽然出列,说出了一番让满堂瞠目结舌之语,连洪涯都愣在那里了。

众人尚在发懵,忽然间,便有人面色涨红,直接出列当众呵斥,却居然又是一名红袍的汉儿文臣:

“刘萼!你寡廉鲜耻,枉为刘王之后!若行此策,当先杀我!”

“不行此策,又该如何?”所谓唤做刘萼的汉将,见到跳出那人,也当即大怒。“程寀,你来说,眼下当如何应对?”

“当死守真定,能得一日是一日,若得城破,便当举火焚城,以正臣节!”唤做程寀的文臣毫不犹豫,当即应答,但意见跟刘萼几乎走了相反的极端。

“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刘萼听了以后,彻底失态。

“你说的又是什么糊涂话?”程寀也分毫不让。“焉有弃军偷生的道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要行此等事,须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刘萼愈发大怒,干脆扶刀向前。

“我乃是天使,是我杀你还是你杀我?”程寀凛然不惧,同样扶刀相对。

两人一言不合,直接喊打喊杀,而周围文武见状,既无人去劝,同时也无人呵斥,只是冷冷去看。

且说,真定府作为金国前方统揽的实际帅府所在,因为战事汇集了很多金国要人,不仅仅是什么亲王、万户、猛安、谋克,也存在着很多其他类型的人……比如洪涯就是从燕京过来的使者嘛;还比如说刘萼,乃是之前的恩州防御使,因为恩州早早被田师中攻克,所以便一路撤到真定;再如这个程寀,乃是堂堂大金翰林学士,大半月前尚不知道太原丢失时燕京发出的劳军使,算是洪涯的前任。

但这些都还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刘萼身份有些特殊,其人正是燕云大族刘氏族中眼下当家的嫡系三兄弟之末。

而所谓刘氏,乃是昔日唐末卢龙节度使刘怦之后,其家在辽世代为相,刘萼亲父刘彦宗更是在降金后备受恩遇,甚至一度被委任燕云政务。只不过,这家人在燕云实在是存在感太强,所以内里素来为金国高层忌惮,再加上刘彦宗在阿骨打死后依附粘罕,有改换门庭嫌疑,引来高层一致排斥,所以老早便被高高抬起,郁郁而终,刘氏在金国高层中的地位,在燕云大族中的首领地位,也早早被金国高层刻意扶持的韩氏所取代。

但不管如何,这家人的家世、根基都摆在那里,所以之前的大封诸王中,刘萼父亲刘彦宗依然成为了大金国唯一一个被追封王爵的汉人,刘氏的能量与刘萼本人,也不可能在眼下这种局面下被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