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绿(第3/7页)

而吕颐浩也稍微来了一点兴趣:“怎么说?”

“吕相公想一想。”吴玠认真以对。“天降雨水,弓弩不张,我军失却劲弩,确系吃亏,可金军难道不也失了硬弓吗?而且平野泥软,于骑兵不利,金军骑兵稍多,在这一处也更吃亏。”

吕颐浩当即再度颔首。

“至于说因为雨水顺势等岳元帅,就更是不妥,因为雨水如此,岳元帅既发军中精锐来援,剩下的步兵大队,只会来的更慢,反而越是因为下雨,越要摒弃等待大股援军的心思。”吴玠继续解释。

吕颐浩也继续颔首不停。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军不能因为雨水失了气势。”吴玠赶紧点出重点。

“哦?”吕颐浩再度出声。

“请相公想一想……不要从咱们这些决断者来想,也不要从金军的决断者来想,只从下面的士卒来想……自开战以来,咱们是不是连战连胜、进军不停,丝毫顿挫也无?而从金军那边的士卒来看,他们是不是接连受挫,应接不暇,以至于大举败退?”言至此处,吴玠稍微一顿,方才继续解说。“这个时候,如果因为雨水停止进军,不对就在眼前的金军发动打击的话,将会是开战以来我军第一次明显畏缩停战之举……所谓休整之论,只对曲都统和他带来的援军有利,对河东方面带来的十五万主力大军而言,却不免受挫,甚至有可能会激发出金军士气……为了一万多人的战力而牺牲十五万人的士气,这样是弊大于利的。”

“这个老夫倒是稍懂……一鼓作气再而衰嘛。”吕颐浩似乎完全被对方说服了,却是一手拄拐,一手捻须。“吴节度,你说的极有道理。”

吴玠一时释然。

“但是吴都统啊……”吕颐浩放下捻须之手,微微一叹。“你说的这些道理,为什么不直接跟官家讲清楚呢?反而要老夫代为转达?”

吴玠一时语塞。

“是怕直言引来官家不快,还是怕当众说这话,往死里得罪曲端?然后又给人扯起旧事,说你是负恩之辈?”吕颐浩追问不及。

吴玠只能讪讪而顾左右……只能说,好在梅栎知机,退的极远。

“吴节度!”吕颐浩双手支撑拐杖,语气加重。“我再问你一事。”

“相公请说。”吴玠听到语气不对,当即俯首,不敢怠慢。

“你说的这些道理,韩世忠、李彦仙、王彦、曲端……他们知道吗?”吕颐浩仰头缓缓来问。

身材高大的吴玠想了一想,认真以对:“好让相公知道,末将大略猜度……曲都统行军辛苦,其部也委实损失极重,这个时候怕是来不及多想……而且末将说句不妥当的话,曲都统本性在那里,虽有才情,但总难脱自家体系,便是后来心里明白,怕也要纠结不堪的。”

吕颐浩不置可否:“那王彦呢?”

“王总统……王总统刚刚得了统揽全军精锐的职司,正在得意,虽然心里大约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未必愿意想那么透彻,不免陷于口舌之论。”吴玠对答如流。

“那王德、郦琼、刘錡什么的,就暂且不提了。”吕颐浩也依然从容。“可韩李二位呢?这两位也不懂吗?”

吴玠终于沉默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说,他们俩明明懂得,却谄媚行事,不愿意公然与官家唱反调?”吕颐浩忽然转头看着廊外雨线失笑。“是这个意思吗?”

吴玠赶紧摇头:“末将只是受官家托付,领全军之任,既担此责,不敢有万一侥幸之心。”

“吴节度能有此心当然是极好的。”吕颐浩终于也回头肃然。“但你弄错了一件根本……”

“请相公指教。”

“那就是……官家虽然心神震动,但既然在太原时便已经许诺,就绝不会在出兵这种大事上再度动摇的。”吕颐浩仰头看着对方认真解释。“而韩李二位,一个在行在流离时便相随为腰胆,一个孤军在陕,遥相托付十载……心里对官家多是愿意信任的。倒是吴节度你,依着老夫来看,恐怕是初次统揽如此大军,身上负担极重,以至于有些顾此失彼,见到一些情状便心浮气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