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且行且观(续)(第7/7页)

周围上下看的不好,尤其是围着此人的几名随驾许久的御前班直,却是干脆各自扶刀,以作万一,便是杨沂中、仁保忠、虞允文、梅栎这些人,也都紧张了起来,准备应对赵官家可能的爆发。

然而,赵玖盯着此人,怒气虽然渐渐腾起,却始终难以发作……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他愤怒的对象,并不是这个人,也不是为大金国尽了忠,还要自诩‘问心无愧’的那个汉人知州石皋。

包括昨天的不满,也不是针对郦琼的。

而且他知道,此时肯定还会有一些不说话的人,在心中被那个石皋和这个年轻人感动,觉得什么‘儒者,以身教人也’,觉得甭管石皋是不是违反法度,都是个无愧于心的‘好儒’。

而这个愤怒也不是对着这些沉默者的。

是一种大而化之的复杂情绪,可能有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类的成分,但绝对不仅仅如此,它还掺杂了一种委屈感和因对自己无能而愤怒、羞耻的意味。

有一种,自己明明做了那么多,都辛苦到北伐了,却还是有那么多人遵循着那种糊里糊涂的逻辑去思考和做事,好像自己的努力不太值得一般,又好像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一般。

这是一种自带着反思心态的情绪。

但不管如何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官家这一次居然渐渐冷静下来,他没有发表什么檄文一般的斥责,也没有再借机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来呵斥谁,来表达什么心境……他忍了下来。

唯独,他能忍了下来,不是因为这些复杂情绪本身的复杂性,而是他意识到,归根到底,正如诸般矛盾都是宋金战争引发的一般,这些情绪和事端,麻木和愚昧,激昂与沉默,甚至包括正义与邪恶,最终也都需要北伐的成功来衬底与决定。

一切为了军事胜利本身,一切为了北伐成功。

在这之前,说什么都没意义。

而这场发生于人心里的战斗,本身就是北伐的一部分。而既然是战争,难道要靠打嘴炮来取胜吗?!

“就这样吧。”

在许多近臣的诧异之下,并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两个历史上的金国名相,或者说,晓得了此时也不会在乎的赵官家平静扔出了这句话,然后打马向前,并在满街密密麻麻的军士护卫下,越过了路口。

而赵官家一走,同样不晓得自己在另一个时空中会成为大金国盛世名相的两个年轻人,也都才摆脱了那份恐惧,随即,却又忍不住在满城兵丁的瞩目下,当街抱头痛哭。

儒者,以身教人也。

甭管赵宋朝廷对石皋的评价如何,在这两个人看来,他都将自己的理念传达给了自己。

问心无愧!

下午,就在刚刚吊死人的安邑城县衙内,刚刚抵达此处的赵官家毫不犹豫的放开束缚,当场发旨要求河南工匠赶制‘燎原星火’的大纛,准备赐予马扩。同时,移文铁岭关,要求韩、李、马三人务必严肃军纪,严查开战以来不听指挥、劫掠暴乱事宜,并直接点名梁兴梁小哥,以及正在负伤中的赵成。

最后,赵官家没有忘记直接发明旨质问陕北的吴玠,要不要自己亲自过去取郭震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