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取舍(下)(第2/9页)

“辛苦正甫,将此物交给胡明仲,然后再告诉他……”

赵玖起身后,直接将那份告状文书递给了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杨沂中,但话说到一半,却又有些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以至于半晌之后,只能哂笑。“只将此物交给胡明仲,他自己会明白的。”

杨沂中微微顿首,上前接过这文书,看都不看,便直接折叠收起,然后趋步后退,继而转身大阔步出去了——胡寅身为工部尚书,早早在北面景苑处得了一个宅子,胡安国父子,乃至于后来赶过来的胡安国妻妾,也都一起住在彼处。

此时离开宫中回家,正好顺路。

就这样,不说赵玖心思,只说杨沂中抵达胡府,胡寅果然也是刚刚从南边公房那里回来没多久,二人见礼,让到堂上,然后并无多余客套言语,杨沂中便将那份文书递上:

“官家让下官将此物转交胡尚书。”

胡寅在灯下接过来,就在手中打开,微微一扫,便彻底醒悟,却面色丝毫不变,只是沉吟不语。

隔了一会,眼见着对方无话,杨沂中便也起身相对:“官家口谕已行,下官告退。”

直到此时,胡明仲方才抬头,却又认真相询:“敢问杨统制,官家可有其他言语付我?”

“只说将此物交给胡尚书,尚书自会明白。”杨沂中拱手以对。

胡寅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却又将文书双手奉上,直接递了过去:“替我转告官家,就说臣已经知道此事了。”

杨沂中怔了一怔,但还是将文书接来,口中称是,然后带着满肚子疑惑,不顾天色已晚,重新折入宫中交还文书。

且不提杨正甫如何再与赵官家交接,只说胡明仲交还了文书,情知自己可能要遭遇到人生最大的一场挫折,但还是没有任何情绪外露,他先回到书房,稍微写了几封简单书信,着人送出,便去从容用饭,期间也未与自己养父、义弟提及。

用完餐后,更是直接回到书房,继续处置起自己从公房带回的那些公文。

翌日,也没有丝毫异样,而是从容去了宣德楼对面的公房处置公务。

然而,不管赵玖有多大决心,胡寅又有多大觉悟,该来的始终要来……那些事情是遮掩不住的,因为即便是文书给了赵官家,几名告状的人也都好好活着呢,何况这种事情既然已经走了弹劾的路子,那些告状的人也会早早与同乡、朋友交流讯息,以做舆论后备。

故此,尽管赵官家这一日早早尝试了从刑部直接切断此事,却还是架不住相关言语与弹劾内容在官场与太学之间渐渐扩散开来。

三日之后,随着胡寅不孝的相关细节渐渐得到在京福建人的普遍性证明,便是民间也耸动起来……众人皆知,官家被蒙蔽了,那个工部尚书胡寅是个天大的无耻之徒,焉能忝居此位?

气势汹汹之下,几乎人人想当刑部尚书!

而此时,赵玖也得到了刑部的正式汇报,这些上书之人确系是上一次状告番寺的那批人,皆是在京的、跟福建有关系的士人。

他们用来上告的具体材料的源头也很清楚,乃是一个叫刘勉之的建州人……此人是胡寅以及其父胡安国真正意义上的同乡、故交,也福建本地著名的年轻理学家,同时还跟刘子羽的二弟刘子翼关系很好,而就是这么一个知名人物,早年间曾在老家亲眼看见过胡寅不拜生父生母的事情,当时就曾公开在老家指责过胡寅的不是,差点跟胡氏父子闹到绝交……但胡寅后来上太学做大官了,胡安国也来到东京了,刘勉之偏偏又是个厌恶科举,一心研习学问的真正理学家,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

然后,大约是数日前,有人参加福建乡党之间的日常应酬,其中有人谈及到建州乡人中的佼佼者,先说到胡安国、胡寅父子,然后自然而然的又有人提到了刘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