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秋雨(第2/3页)

这就是要按图索骥,定点清除了……听到这话,上上下下齐齐放松,原本有鼓噪之势的坡下更是当场丧气,许多人居然有些气急败坏之态,在那里骂骂咧咧,直言魏王做事不讲部落传统道德,明明有大军在手,居然还搞偷袭。

到此时,秦会之还以为是兀术居然听了自己劝,要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呢……但马上,他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塞外部落联盟国家化时期的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随着魏王兀术收起刀来,温敦思忠与乌林答泰欲左右一起出面,拿出早有准备的名册,直接派遣甲骑抓人……唯一的区别的在于,温敦思忠那边抓到一个,便直接拽到小河旁斩首,而乌林答泰欲那里稍缓,凑够十人才一起斩杀。

从早上开始,不过用了半个时辰而已,便将这数百权贵杀了足足三分之一的模样,然后也不圈禁,也不约束,便直接扔下这些人转回和对面营地,继续搜捕这些人的子弟、侍卫、亲信等等。

只能说,好在秦会之一开始是有点心理准备的,所以心情起起伏伏后,终于还是在小坡上回过神来,并留心观察——和他一开始想的一样,魏王杀得这些人,大约三成是老国主一系,三成是比较游离有些逆反姿态的契丹、奚、汉、渤海大族,剩下的却多是对中枢汉化改制推三阻四的女真军功贵人。

这种级别的清洗,本就是秦桧能想象到的极致,却哪里敢相信杀完人后,整个队伍,从国主往下,一起直接在河东立下小营,然后国主赐宴,魏王和刚刚还立在坡下的那群死里逃生贵人们直接举杯相对?

宛若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般随意!

可能是昨夜大火燎过,烟尘太多的缘故,上午时分,天上云层渐渐凝结,遂有阴雨之态,到了下午,更是下起雨来。

而这个时候,从酒宴中离去的秦桧也罢、洪涯也好,还有郑修年,三人面色发黑,却只是坐在一个新立小帐内,然后面面相觑……这不光是他们的仆从全都在乱中失散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此时三人聚在一起,是有安全感的。

说白了,就是他们被吓到了。

之所以被吓到,倒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可他们还是没想到,在女真人的最高权力周边,哪怕兀术亲口表达了宽宏态度,杀的人却还是这么多,而且还是这么直接,这么粗暴!

更可怕的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兀术是宽宏的……坦诚说,秦桧甚至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兀术真想把那些人全杀光?!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忽然间,一人掀开湿漉漉的帐帘,直接走了进来,差点把郑修年吓到地上去,待看到是都省副相完颜希尹才勉强拿住劲。

“希尹相公。”洪涯作为完颜希尹的直系下属,实际上的副手,赶紧起身行礼。

秦桧与郑修年也紧随其后。

“不必多礼。”完颜希尹立在门帘处,背上滴着水,面色复杂,却根本不进来。“说两句话就走……你们是不是觉得女真人太野蛮,太粗暴?明明可以下狱,可以只诛首恶,却还是杀了个人头滚滚,而且这还是魏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结果?而且上上下下居然都觉得这是能接受的正常事情?”

秦桧三人沉默以对,因为希尹这几问几乎问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你们不懂,凡事是要讲传统的,就好像你们宋人做事也要说个祖宗家法与往来成例一般。”希尹见状愈发感慨不及,并回头望了一眼正在雨水中冒烟的黑漆漆松林,然后才再度看向了帐中三人之首的秦桧。“秦相公,平地松林是契丹人的祖宗之地,多有契丹轶事典故在此处发生,你博学多才,可知道契丹人开国之主耶律阿保机皇后述律平在附近做过的一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