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段(第3/6页)

“这倒也是。”陈公辅点点头,然后忽然再问。“既如此,可有外放一任州府的打算?”

李经心中一惊,张口欲对,但心下百转,终究只能无言以对。

陈公辅看到对方反应,心下醒悟,却并不追问,只是静待邸报放出。

话说,二人最后这几句话,看似寥寥,却是真正说到了李经眼下的痛处。

须知道,御史台改制前只有一个紫袍一个绯袍,分别是御史中丞与侍御史知杂事……前者是事实上的台长,后者是事实上的副台长,只是不长设而已……其余全部是绿袍。

不过众所周知,如今在位的建炎天子在某些方面素来是大方的,自从他移驾南阳后,大宋朝廷一直在往名实相符这个方向进行断断续续的官制改革,放到御史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御史中丞提到正三品不说,以往的侍御史知杂事这个职务也被直接取消,变成了正经的御史台少丞,为从三品,也是紫袍。

正所谓水涨船高,随之而来的,是侍御史被直接提为正五品,着绯袍。

那么李经说是官家恩典,倒真是一点都没错。

然而,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什么袍子,而在于李经如今既然做到侍御史,前面固然还有一个副台长的位置空着,但从五品到三品,从绯袍直接到紫袍是毫无道理的。那么一般而言,这个时候,如李经这般资历侍御史是没理由不去求一任外放的。

尤其是李经,年纪才三十出头就做到侍御史这个显赫位置,接下来真的前途远大:

走运了,完全可以仿效着刑部尚书马伸的路子,哪儿出了点乱子,自请出去宣抚监察,趁势以功劳留下来做一任经略使,再回来便是一任尚书。

而如果说马伸还有点赶上了三年尚书五年宰相的特殊时期,那再不济,以李经眼下状态来讲,普普通通自请外放一任,也肯定是顶尖的州府,回来也能是个侍郎,然后从容登上秘阁。

当然了,官袍什么的,到时候肯定也是紫色的了。

而那个时候,大约算来,这李叔易恐怕还不到四十岁……不到四十岁的紫袍秘阁大员,此生何求?

但是,谁让李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

谁都知道,他是李纲李伯纪的三弟!而且谁也都知道,两人年纪相差极多,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父子那种感情。

同时,还是谁也都知道,李经虽然是十来年前就中了进士,可他能够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本质上还是因为他是李纲的三弟。

赵官家也好,远在东南的李纲也罢,只是把李经当成了一个工具人,一个李纲留在朝堂的传声筒。

那么,他外放不外放,可以是他自己的事情吗?

就在一红一紫两个东南老乡面对面想事情的时候,随着阳光西斜,邸报院院墙的影子渐渐漫过整个院落,忽然间,版印工房的大门被一起打开,然后便有说不清的力工抬着几十个箩筐走了出来,而箩筐内赫然是一份份尚带着油墨香味的邸报。

随即,邸报院内众官吏中职务偏低的吏员与部分绿袍小官蜂拥而上,复又与涌出来负责登记的太学生们撞到一起,双方就在走廊处做起交接……个人是没有资格领邸报的,他们需要报上自己的官职和代表的部门方可领取固定数量的邸报。

陈公辅堂堂吏部尚书,当然不需要亲自排队去领,很快便有吏部相关吏员拿了邸报匆匆给自家堂官送上,而李叔易顾不得体统,直接站起身来到陈公辅身后,便蹭了人家的报纸。

不过,陈尚书在长凳上打开邸报扫了几眼,须臾之后,便直接起身负手捻着邸报而去,只留下面色发白的侍御史李经,与渐渐沸腾起来的邸报院。

且不说李经何时反应过来,又何时回去给自家兄长写报告。只说大司士陈公辅背着手拎着邸报出了邸报院,来到御街之上,寻到路边的自家驴车后直接坐上,而车子载着自家主人启动,却并未归家,反是往另外一位朝廷大员的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