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水(下)(第4/6页)

“那我该如何?”恍惚中,辛兴宗几乎脱口而出。

“能如何?”胡闳休一时失笑。“防御,恕下官直言,如你这般做到头的老军务,若不想降了金人,也不想跟范琼这般下场,且还留恋着大宋文华富庶……当然,恐怕也正是如此……却只有一条路了,那便是主动求退,你一退,其余几位辛氏统制反而豁然开朗,能往前走了。”

小辛闻得此言,气急败坏,倒是大辛本人一声叹气:“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一层,只是没人跟我梳理清楚,谢过胡公子提醒了。”

“无妨,要下官说,就借着这一次,御营中军七部,加上御前班直,一共八处,必然人人都想做先锋,但南阳这里又须有一部留守,乃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防御何妨当面与官家直言,就说旧伤雨中难熬,请为留守,并求战后往武关镇守……”

“我明白胡公子的意思了,”辛兴宗瞥了一眼幼弟,也是勉力振奋了一些。“我行下此事,然后老四再去请为先锋,便十之八九能拔得头筹了!”

老四辛永宗在旁,也是心下一喜,却又立即起身,亲自为胡闳休倒了一碗姜汤。

而胡闳休也不矫情,接过来一碗饮尽,抹了下嘴,便继续摇头笑道:“这便是下官刚刚说防御两个大错中的另一个,也是下官此番来寻两位的根本缘故了……这一战,想求战功,哪里能争什么先锋?去做先锋,注定只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罢了!”

不等长兄开口,老四辛永宗又拉着一个马扎坐到这胡闳休身侧,学着南阳最近流行的握手之礼,拉着人家的手恳切相询:

“还请胡兄弟看在咱们一起颠沛流离一年的份上,给我们兄弟指条明路!”

“本来就要说的。”胡闳休不动声色抽回手来。“辛武经(辛永宗刚得的阶官,武经大夫,第三十二阶),下官且问你,争到了先锋,要去何处作战?”

“自然是顺着白河(淯水)一路南下,破邓城、取襄阳啊!”

“邓城这么好破?”胡闳休陡然严肃反问。“襄阳这么好取?”

“也不会多难吧?”这小辛武经显然不解。“那范琼到今日还有出路?”

“还是要花些时日的。”旁边老大辛兴宗到底经验丰富些。“官家旨意中并未赦免那些降过金的兵马,而范琼便顺势将那些降金兵马堆到了汉水北面的邓城,而将自己的本部兵马收拢到了襄阳。换言之,邓城的兵马,都未曾得赦,而这种军势,恐怕会负隅顽抗几日,见了血后才会一哄而散,总能拖延一段时日的。至于襄阳……”

“襄阳又如何?”辛永宗依旧不解。

“这不是下雨了吗?”辛兴宗一声叹气。“欲破襄阳,须先破邓城,再渡汉水,然而雨天渡水何其艰辛?更不用说等到渡河时必然已经水涨,而范琼再混蛋,也是守过东京城的……渡口处必然是他最精锐、最可靠的一部。”

听到这里,小辛不由又看向了胡闳休。

而胡闳休也没有做遮掩,而是直接献策:“辛武经可以自请为偏师,出上游牛首镇,攻宗印和尚,然后从彼处渡河,再从南岸奔袭襄阳城下!”

辛氏兄弟对视一眼,其中老四辛永宗明显是在求助,因为他没弄懂这个计划的好处,而长兄辛兴宗沉默了一会,也是尴尬直言:“小胡,我须没听懂此策关键所在……牛首镇虽然兵少,但领兵在彼处的宗印和尚也未曾被明旨赦免,更遑论孤军渡河奔袭屯了万军的襄阳名城,我兄弟一个统制,辖了一千五百人,一个不好,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胡闳休无奈至极,只能稍作解释:“防御,我再问你两事,宗印和尚没有被赦免,但可曾降了金,他的部下可曾被明旨不许赦免?而此时雨水这般急促,官家却非要此时动兵,是官家失心疯了,还是官家身侧的诸多参军、将领都是糊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