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3/3页)

这不是什么瘦弱战俘的护心镜,这是他的……是他那副小号盔甲上的,明辞越将它带去了西疆,还带上了战场,带着它浴血奋战,近身杀敌。

将它贴在心口放着,藏在自己的盔甲下面,而这些裂痕血迹,恐怕也是信中所述那场“险胜”里,它真的为皇叔挡过了一劫。

燕军,敌军,恐怕谁也想不到,那位跨起战马,烈氅飘摇,铮铮铁骨的全军统帅,玄色重甲之下会贴身藏着一枚甲片。

那是他爱人的甲片。

纪筝紧攥那枚甲片,将他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整个上身贴在龙椅背上,胳膊搭在眼睛上,直喘粗气。

他想象不到这物带着几近洞穿的力量,嵌进血肉,又被铁钳浇了酒,滚了火,一点点剥下,一点点抽脱的样子。

他听不到皇叔闷哼一声,紧皱眉头,然后咬着牙,缠着布,写下“险胜”二字,带着笑,将那枚甲带着血裹着信,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百里加急,呈到御座之前。

就这么毫不遮掩地告诉他,自己差点死了,又被他救活了。

痛,太痛了。

明辞越的心计真的很多,太知道怎么拿捏他了,杀人不见血,一言不发,就这么件从肋骨上抽下的物,同时把惊慌与抚慰都寄给他,让他先是犹如脱水上岸的鱼,摆尾扑腾,又被夜里的潮涨席卷安抚,融化在平静的岸滩。

纪筝的肩膀贴紧椅背,剧烈地上下抽抖,双重刺激太大,一时难以接受,缓不过神。

他磨着后槽牙,恨他狠毒,一边暗骂他,一边又难以遏制地偷偷舔了遍自己那排贝齿,软舌独自的游走。

继而,半晌,颤抖着手,把甲片递到了鼻尖,闭了眼,轻轻抽动了鼻子——他猛然放下,如造雷殛,羞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他干了什么?!出息呢?!

他可是皇帝啊,说好后宫佳丽三千,雨露均沾,多情昏庸的皇帝啊。

他摸着良心,他错了,他收回那句自认不是十分依赖情感的话。不过倒不是依赖感情,感情不是他必不可缺的氧气,明辞越却是。

他好似被下了蛊一般疯狂地想念,贪恋那远征之人,甚至隐约有些觉得,这破烂皇宫,没了明辞越,根本无法好好独活。

纪筝望着高高吊起的空旷气派的悬梁殿顶,把脏兮兮的甲片直接贴在的玄袍胸前,默默出神。

还未等他消停半刻,殿门又被叩响了,李儒海的声音叫唤起来,尖细得好似吊死鬼。

纪筝皱眉扬声让他有事就进来,可他却半晌只是怼在门口叫,怎么也不肯入内。

纪筝只得自己走过去,给他开门,甫一打开,就被李儒海冲撞了个满怀。

李儒海也是回神知道犯了事,一脸苍白地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响头,“出事了,真出大事了啊圣上,京城里面闹鬼了。”

他眼睛血丝红得厉害,刚缠上纪筝小腿又被一脚蹬开,连连回了几次头,终于颤抖着嘴唇把话说利索,“方才兵部刚说了璟王前几次的兵书他们都压根没收到么,这不,方才曹大人回了兵部正堂,好家伙,十年前明老将军出征的书信往来全飞了出来,有了灵,大白天的,就那么飘荡在空中,长了腿似的,怎么都落不下来……”

“您猜着那是什么信?”李儒海的声音又压低了八度,“全是先帝以乌州贪腐案为名,征召明长暮回京,被他接连回拒的信啊。”

“公公消息当真灵通,那鬼……是谁呀?”纪筝弯下腰,配合着他压低嗓子。

“哎呀,眼下兵部都被吓疯了,谁都不敢乱想……可您说兵部正堂与武安侯府隔了就几条巷子,顾公子没了这才多久,过了七七四十九才多久,附近邻家可多说过半夜打了更以后……若是真有游魂能附人体,恐怕……”

“若真有游魂附人体。”纪筝打断他,突然把头凑到他低着的头底下,扯唇一笑,“你看朕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