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第2/5页)

她那张樱桃小嘴,正像奥地利王室的子嗣一样,下唇略显突出,但嫣然一笑之时,妩媚无比,在表示鄙夷之时,却显得极其傲慢。

她的皮肤细若凝脂,手和双臂出奇地秀美,当时的诗人争相歌颂,赞之为无与伦比。

她的头发少女时是金黄色,现在变成了栗色,卷得挺蓬松,扑了许多粉①,从脸庞两边飘落而下,显出几多风韵!最挑剔的品评家,也只能希望胭脂稍淡一点;最苛求的雕刻家,也只能希望鼻子稍纤巧一点——①头发扑粉是昔时欧洲人的一种化妆。

一时间,白金汉目瞪口呆:在他眼里,安娜·奥地利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美丽,无论是在舞会上、节日庆典上,还是在跑马场的看台上。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白缎子长袍,身边跟着爱丝特法尼娅夫人。由于国王的嫉妒和黎塞留的迫害,王后身边的西班牙侍女全部被赶走,只剩下这一个了。

安娜·奥地利向前走了两步,白金汉连忙往她跟前一跪,不顾王后阻止,吻着她的长袍的下摆。

“公爵,您已经知道不是我叫人给您写信的。”

“啊!是的,娘娘,是的。”公爵大声说,“陛下,我知道自己是个疯子,是个失去理智的人;居然相信冰雪会动感情,大理石会变得热烈。可是,您叫我怎么办呢,一个人坠入了爱河,对爱情就会轻信,何况我这趟旅行并非完全徒劳,因为我见到了您。”

“说得对。”安娜答道,“可是,大人,您可知道我为什么又是怎样来和您见面的吗?我和您见面是出于对您的怜悯;我和您见面,是因为您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固执地要留在一座城市里,而留在这座城市里,您自己的性命堪虑,而我也可能身败名裂;我和您见面,是要告诉您,英吉利海峡的深度,英法两个王国的敌对,婚姻誓言的神圣,这一切都是把我们分隔开的。悖逆这许多东西就是亵渎神圣啊,大人。总之,我和您见面,就是要对您说,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说吧,娘娘;说吧,王后。”白金汉说道,“您的声音的温柔,掩盖了您的言辞的冷酷。您说什么亵渎神圣!把上帝造就相爱的两颗心分开,才是亵渎神圣呢!

“大人,”王后大声说,“您忘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您。”

“可是,您也从来没有说过您根本不爱我呀。说实话,陛下对我说这种话,未免太寡情了。试问,您到哪里去找得到能与我的爱情媲美的爱情?这种爱情,无论是时间、离别还是失望,都无法使它熄灭;这种爱情,只需一根遗忘的丝带、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顺口说出的话,就能使它满足。

“我头一次见到您已经三年了,娘娘,三年来我始终如一爱着您。

“您可是想要我告诉您,头一回我见到您时,您穿的什么衣服?您可是想要我详细道出,您衣服上的每一个点缀?啊!现在我还看见:您按照西班牙习俗,坐在四方形的坐垫上;您身着绿色缎袍,上面绣着金银丝图案;您两条白皙、漂亮的胳膊上,卷着宽大的袖子,上面缀有大颗的钻石;您脖子上扣着皱领,头上戴顶与长袍颜色相同的小圆帽,上面还插一根鹭鸶翎毛。

“啊!瞧,您瞧,我闭上眼睛,就看见您当时的模样,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您现在的模样,比那时还要美丽百倍的模样!”

“真是发痴,”公爵这样出色地把自己的肖像保存在心里,安娜·奥地利没有勇气责怪他,只是喃喃说道,“真是发痴,用这样的回忆去维持一种不会有结果的热情!”

“您叫我靠什么活着?我只有回忆。这是我的幸福,我的财富,我的希望。每次见到您,我心上的珠宝匣里,就增添一颗珍藏的钻石。今天这是您遗落让我捡起来的第四颗了。三年之中,娘娘,我只见了您四次:头一次吗,我刚才对您说了;第二次是在谢弗勒斯夫人家里;第三次是在亚眠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