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4页)

她俩以日期为界,分头查找,克莉负责查找前三个月的资料,而史黛西则负责查找后三个月的资料。很快她们都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两人轻敲键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史黛西轻轻吹了吹口哨,“听听这个。”

她读出了一篇文章:

他们都想把同一个女孩据为己有

他们为了她在煤气罩灯下决斗

两个男人都被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午夜时分,俄亥俄州的两名乡村青年借着煤气罩灯的光芒,用剑和小刀彼此击杀,最后两人都伤得不省人事。其中一名决斗者苏醒过来后,用自己的剑刺透了对手的要害部位,对其造成了致命的伤害。那名女子,威廉姆斯小姐,则因这场因她而起的可怕决斗而痛不欲生。

“真是匪夷所思。”克莉说道,她其实希望史黛西接下来不要继续将自己看到的每一个愚蠢的故事都高声朗读出来。她可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接受史黛西的帮助的。

“我喜欢这种说法——‘痛不欲生’。我敢打赌,这场决斗一定吓得她‘屁滚尿流’。”

史黛西粗鲁的评论措辞让克莉觉得有些吃惊,不过那也可能是军营中的女人们惯有的谈话方式吧。

克莉在浏览新闻提要时发现泰德说得很对:起码在1876年夏天,洛宁福克是个充满血腥的小镇。那时几乎每周都有一起谋杀案,而且每天都会发生数起持刀伤人事件和枪击案。她通过新闻看到了这一幕幕场景:公共马车在盘山公路上被劫掠,采矿营地里的纠纷,妓女被人杀害,马匹被盗,治安委员会委员被人缢死……镇上到处都是出老千的赌徒、奸诈而又不择手段的政客、窃贼和谋杀犯,贫富差距也大得惊人,极少数的人一夜暴富之后,在小镇的主街上修建起宫殿般富丽堂皇的豪宅,而大多数人则四五个一起居住在拥挤的公寓里,或者是老鼠、蚊子泛滥成灾的肮脏帐篷里。小镇里的一切都普遍受到种族主义精神的影响。在镇的一端有一个“营地”,那里挤满了受到严重歧视的所谓“苦力”,另外还有一个“黑人区”。报纸上还提到了一个位于附近峡谷里的肮脏而污秽的营地,说那里住满了“各种各样的酒鬼、可怜的美洲原住民和悲惨的犹他人[1]”。

在1876年,洛宁福克还没有真正的法治可言,几乎全靠治安委员会的委员来“主持公道”。如果头天晚上在一间酒吧里发生了酒鬼开枪或动刀子的事情,那么第二天早上通常能看到行凶者的尸体被悬挂在小镇远端一棵巨大杨树的枝头。尸体将在那里被悬挂好几天,以儆效尤。在事发频仍的时候,树上会同时悬挂着两具、三具乃至四具尸体。报纸上记载了各式各样离谱的故事:两家人之间的争执最终导致两家人相互残杀,最后统共只剩下了一名男子;一名肥胖的偷马贼体重过重,结果缢死他的绳索直接将他的脖子勒断了,以至于尸首分离;一名男子因患上报纸上所描述的“脑猝病”一类的病症,变得狂暴不已,把自己视为救世主,堵在一所妓院门口,杀掉了里面的大多数妓女,以此来使小镇“摆脱重重罪行”。

矿区的工作也是苦不堪言,矿工们在天亮之前就要下到矿井里去,日落之后才能出来,一周工作六天,只有星期天能见到阳光。矿井塌方、爆炸等意外事故频频发生。在捣矿厂和熔炼厂的工作环境则更加糟糕,在这些地方,银矿石被重达数吨的巨型金属捣碎机捣成粉末。捣碎机夜以继日地发出响彻整个小镇的巨大噪音,被捣碎的矿砂被倾倒进一个巨大的附带有机械搅拌器和粉碎锤的铁制容器,矿砂在这里被加工成接近糊状,然后汞、盐和硫酸铜被加入到铁制容器中。容器里的混合物会被一个庞大的燃煤锅炉加热,加热时间长达好几天,其间还得不断地搅拌。锅炉排放出来的滚滚浓烟笼罩着整个小镇,由于小镇地处四面都被高山环绕的谷地中,令人窒息的浓烟跟伦敦的大雾很相似,会一连好几天阻挡太阳出现。那些在捣矿厂和熔炼厂工作的工人比矿工更悲惨,因为他们经常被突然爆炸的蒸汽管道和锅炉烫死,或因有毒的锅炉烟雾而窒息身亡,还可能被重型设备致伤致残。那时镇上没有安全保障机制,没有限制工作时间和薪酬范围的法律条款,也没有工会。如果一个人被某个机械设备弄伤致残,他将会立即被开除,甚至不能多拿一天的工钱,就这样被丢弃,自生自灭。最糟和最危险的工作都交给“苦力”去做,报纸的背面时常会登载他们的死讯,所用的随意措辞跟通常用来描述一只狗的死亡的措辞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