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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二强买豆腐足买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的时候,小茉妈的脸色极不好看,足足把二强数落了一晚上,说他不仅正事不足,连买块豆腐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叫他买两块,竟然买了这么一锅,不会挣钱也不会省钱。

骂到后来,连当年他跟小茉分手的事都牵扯出来说了。说早知道二强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当初分了也就分了,再怎么也不至于把女儿嫁这么个人,让小茉跟着他吃苦。

怪的是,二强似乎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神情里却有一些平日里没有的不屑与鄙夷。小茉妈不爱看他的这副样子,越发高声地骂起来,最后不高兴的,是孙小茉,她大声地叫她妈不要再说了,母女俩人也拌了嘴。

晚上睡下,二强想起小茉刚才气得眉眼变了色,便劝了两句,小茉沉了个脸,沉默半天突然说:我妈也没说错,要不是你这样没用,也累不到我受这份气!

说着,用力翻了个身,给了二强一个脊背。

夜深了,小茉睡熟了,二强却不能睡。

马素芹原来还在南京,原来她一直没有离开,这太好了,至少她还一直在他身边,她在,他就好像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不怕了似的。二强想。

马素芹终究还是跟她男人离了,是那男人主动提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已经败光了家里最后的一点积蓄,连儿子的学费也搭进去了,孩子足停了一年的学,等马素芹终于借到了钱把儿子重又送回到学校时,十三岁的儿子跟小他近两岁的孩子们一起坐在六年级教室里,那孩子足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去,小同学们已经学会了用轻蔑的眼光看待异已的人了。

马素芹的男人知道儿子恨毒了他,他的身体也垮了,当他再一次对老婆举起拳头时,儿子也不再是躲在妈妈身后的小可怜了。他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额角的青筋爆出,拳头捏得死紧,似乎只要他敢动一动,他便要扑上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眼神小豹子一样。

马素芹的男人是在第二年的春节过后向马素芹提出离婚的,儿子跟了马素芹,那个男人很快离开了这个城市,回东北老家去了,听说跟他同走的还有一个东北女人。

马素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极平常的日子里与乔二强重逢。

那一天,两个人面对面足楞了有五分钟。

二强先开口叫了一声:师傅!

马素芹看着眼前的人,他长大了,脸上不再有当年那一团孩子,也拔高了不少,肩膀宽了,人结实了。

他不再是一个孩子,只是眼睛里还有当初那种孩子一般的渴望,叫人忍不住想要拍拍他的头。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地老实,老实得有点傻,就只会一声一声地叫着师傅师傅,其他的话,半句也说不出来。

马素芹问:二强你还好吧?

二强说:师傅......

马素芹笑了一笑:我挺好的,现在有了这个店子,生意还不错。

乔二强还是说:师傅。

马素芹突然觉得满腔子的苦水全涌上来,然而,也是说不得的。

她回身给他盛了满满一锅豆腐,递了过去。

二强把锅子接过来,马素芹说你快回去吧,这都快吃晚饭了,你还没吃吧。回去吧,啊?

二强应了一声:噢。端了锅子傻子似地转过身要走,突地又打了个转回过头来,一口气地说:师傅你去哪儿了?我哪儿都找不着你,我找了好多家菜场,他们告诉我你在菜场卖菜,南京菜场那么多,我都要跑遍了也没找到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呢师傅,师傅我好想你。

二强像小孩子似地哭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全被他蹭在袖子上。

马素芹解下围裙递过去叫他擦一擦,说: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不爱干净。

马素芹问:二强,成家了吧?有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