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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干的孩子照顾起来,哪会那么精心,邻居家的女人不过上下午来看他一两回,喂点饭,抱下床尿个尿。

这一天,齐唯民发现七七拉在了身上。

齐唯民烧了水替七七洗刷着。

乔一成正好放学回来,看着这个只大自己两个月的男孩子,护理着五岁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手脚并用地缠在他的身上,齐唯民好脾气地拍着他。

他的笑脸砰地打在乔一成的心上,捶了一记似的,乔一成不由得过去帮忙。

这天晚上,齐唯民留在乔家住。

乔一成头一回跟表哥在一张桌子上温课,轮流把七七抱坐在腿上。

乔一成不得不承认,齐唯民长得憨憨的,脑子却灵光得很,代数做得尤其快,物理也很棒。

七七坐在一成的腿上时会显得比较小心,悬了半个小屁股不敢坐实,久了,放松下来,伸手去摸哥哥脖子后头的一个痦子,小心地摸一下,又摸一下,以为哥哥会不知道。

乔一成在灯光落下的暗影里扯了嘴角笑了。

三个男孩带着小娃娃睡一张床实在挤,乔一成提议打横睡,他与齐唯民把七七夹在中间,二强隔着他对七七做鬼脸,逗他玩儿。

倒底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床不够长,齐唯民下来又搬了长条凳给自己与一成搁脚。

弟弟们都睡了以后,一成突然对齐唯民说:我们班有个同学,他妈在儿童医院做清洁工,她说有个姓卫的老医生,很有本事,专看骨科。

齐唯民一骨碌起来,我明天就带小七去。

第二天,齐唯民请了假抱着七七去了儿童医院。这里还是一样地人多,混乱而气味难闻。齐唯民没有挂号,在问讯处问一位护士,哪里可以找到卫医生。

护士冷声冷气地说:你找卫医生干什么?

齐唯民说:我想请他给我弟弟看病。

护士又掀了眼皮看了这半大孩子一眼:卫医生现在带学生,不给人看病的,再说,你想见谁就见谁,我们医院还要不要秩序?

齐唯民被她冲得不能言语,转而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医生护士,没有人认真答理这个孩子。

齐唯民没办法,狠狠心抱着七七满大楼地找起来。

他好容易找到了指示牌,上面写着骨科在六楼,于是抱着七七一路走上去,七七从衣袋里掏了半天,掏了个闪亮的硬币,亮给哥哥看,说:钱。

骨科人少些,齐唯民转来转去,忽然耳畔听到有人叫:卫老师。

齐唯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雪白头发,高个子,瘦得简直惊人的上了年纪的人,一件医生的白袍穿得他仙风道骨的。

齐唯民抱着小七一下子挡住了老医生的去路,卫医生!卫医生!

齐唯民还真是找对了人,这位正是卫老医生。他是解放南京时被俘的国民党军医,文革时被批倒批臭,肋骨都打断了两根,现在回儿童医院,七十多了,不做门诊了,只带学生。

卫老医生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和他手上抱着的小家伙。

你有什么事?他问。

齐唯民未及开口,眼泪就哗地落了下来,耸了肩膀去蹭脸,七七没看过阿哥哭,吓得撇了嘴也要哭。

卫老医生把七七抱过来,对齐唯民说:你慢慢说。

齐唯民有儿不好意思,我弟弟,腿不能走。求您给看看,求您啦!想了一想,又补上:我和弟弟会报答您的,一定!

卫老医生笑了一下,把七七抱进了一间挺大的房间,他身后跟着的一群年青医生们也跟了进来。卫老医生冲门口说:你也进来,少年人。

齐唯民走进去,看着卫医生把七七放在一张高高的铺了雪白单子的台子上,那台子大得活像个乒乓球台。

七七特别地不安,不断地扭着他的小脑袋。

卫老医生示意学生帮着按住七七,自己却从前胸的口袋里拿下笔,在左手大姆指上画了些什么,把那姆指在七七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