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34页)

“要么就是法国纳粹。同情德国者。就像我们国家也有莫斯利[1]这种人一样。”迈斯说。

沉默了一会儿,迈斯又迸出两句:“或者他们都是乡巴佬近亲结婚弄出来的神经病吧。”

“不管怎样,”特纳说,“我想你们现在都该检查一下武器,把它们放在手边。”

他们照他说的做了。迈斯点亮蜡烛,然后他们完成了例行检查。特纳查看了他的手枪,把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等下士们理好了,他们就把索格非尔式步枪摆在木板箱旁,又躺回“床”上去。不多一会儿,那个小姑娘带着个篮子来了。她把它放在谷仓门旁就跑掉了。耐特尔把篮子取来,他们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摊开在桌上。圆圆的一大块黑面包,软软的一小块奶酪,一个洋葱,还有一瓶酒。面包硬得切都切不动,吃起来像发了霉似的。奶酪倒还不错,几秒钟就被吃了个精光。酒在他们手中传递着,不一会儿也被灌进了肚子。接下来只好啃那带霉味的面包就洋葱了。

耐特尔说:“我打发我那该死的狗都不会用这样的东西。”

“我去一趟。”特纳说,“拿点好吃点的东西来。”

“我们也去。”

顷刻间他们又默默地躺了下去。此时此刻,没有人还想和那老妇人过不去了。

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们转过身,看到入口处站了两个人。每人手里都还拿着什么。在渐暗的光线中没办法分辨出来是大棒还是猎枪。也根本看不清楚这两位法国兄弟的脸。

“晚上好,先生们。”声音柔柔的。

“晚上好。”

就在特纳从稻草床上起身拿起自己的左轮手枪时,两位下士也摸到了他们的步枪。“冷静点。”他悄声说。

“你们是英国人还是比利时人?”

“英国人。”

“我们给你们拿了点东西来。”

“什么东西?”

“他说什么?”一个下士问道。

“他说他们有点东西给我们。”

“他妈的见鬼去吧。”

法国人走近了几步,举起了他们手里的东西。猎枪。没错。特纳马上松开了保险栓。他听到迈斯和耐特尔也松开了保险栓。“冷静点。”他小声说。

“放下枪!”

“你们先放下!”

“等一等。”

说话的那个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出乎意料地,他没用它来照这几位士兵,而是照他的兄弟,照他握在一只手里的东西——一大块法国面包。他又照了一下另一只手里的东西——一个帆布袋。灯光又让他们看清了他自己拿着的两条法国棍子面包。

“我们还有橄榄油、奶酪、鹅肝酱、西红柿和火腿。当然还有酒。英国万岁。”

“呃,法国万岁。”

他们在迈斯的桌前坐下。法国兄弟俩亨利和让马里·博纳礼貌地称赞迈斯的好手艺——桌子和床垫。他们都是五十多岁,又矮又壮。亨利还戴着眼镜。耐特尔说,一个农民戴眼镜,这样子实在太滑稽了。这句话特纳没给他翻译。除了酒之外,他们还拿来了平底玻璃酒杯。五个男人共同为英法军队的胜利和歼灭德军而举杯。兄弟俩就坐在那里看着当兵的吃。迈斯通过特纳告诉主人们,原先他不光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说过鹅肝酱这种东西,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想吃别的东西了。法国人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态度却多少有点不自然,看上去并不想为这欢愉而开怀痛饮。他们向士兵们诉说这一天来他们的遭遇:他们一路驾着平板农用车直奔阿拉斯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去寻找一个年轻的表妹和她的孩子们。她住的那个小镇刚打了一仗。他们不知道是谁在进攻,谁在守卫,也不知道谁占了上风。为了避开混乱的难民潮,他们取道镇后面。熊熊烈火在他们面前吞噬着农舍,六七个死去的英国兵倒在路中央。他们不得不钻出来把他们从路面拖开,避免驾车碾过去。其实不用车碾,有几具也已从中央一分为二了。肯定是猛烈的机关枪扫射才弄成这样子。说不定是空袭或伏击。回到车上,亨利在驾驶室呕吐不止,让马里慌慌张张把车开进了水沟。于是只好步行到一个村子,从农民那儿借了两匹马,拖出了那辆雷诺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足足花了他们两小时才又能上路。还好战斗已转移了地点,他们没撞到大兵,只看到一辆辆烧掉的坦克和装甲车,有英法的也有德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