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非君不嫁(第2/3页)

战争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是风光回归还是马革裹尸,亦或者在兽潮之下化为肉泥,都是属于他们这几万人不可预估的未来。

夹道的百姓们起先还压抑着,但是随着大军开拔的时间临近,送子送夫甚至送父上战场的百姓们,人群之中斗笠之下,便有忍不住低低的抽泣传来。

悲痛是能够感染的,越是普通的出征百姓,回来的几率便越低,战场上何止是刀剑无眼,他们对抗的可是魔族,是能令天地震颤地龙翻身的兽潮。

寻常人大部分有去无回,九死无生,更别提那些签了驭灵契的奴隶军。

渐渐地,悲痛的哭叫声此起彼伏,若是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哭上一哭,入了冬,到了过年开春,很有可能他们连家人的尸首都收殓不回,连叫一声亲人的名字都再没有机会。

这是每一年,都会重复上演的悲剧,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在人群中不断地响起。

列队的士兵未必能够听见自己家人叫自己的名字,但这是历年来送别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仪式。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说法,便是亲人的叫声,能够将客死异乡的孤魂带回家乡,将士们听了亲人的最后一声叫,便纵使是尸骨无存,英魂也不至迷失归家之路。

时间一点点地逼近,大军开拔在即,送别的战鼓咚咚响起,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城墙上面的贵人们,其实大部分无法与这城下的百姓们共情,他们见惯了每一年的离去和归来,更在意的,是谁会在归来之际享尽荣华,下一年和他们一起站在城墙之上,隔着悲喜送别大军。

而温蓉蓉也站在这些贵人们中间,听着底下百姓们压抑的哭声和叫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又塞着什么软绵绵的无力。

她何其的渺小无能,半点也无法抚慰这些人的悲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为这悲痛的一员。

她要先设法保住自己,再保住家人。

她站在温正玉身后角落处,看着城门口骑跨于马上的军将们,心中生出一种崇敬肃穆之情。

这是真正保家卫国的将士,他们背负和承载着的,是属于亲人的生命,亲人的安危。

她突然就想放弃她的计划,因为……她觉得身着战甲的南荣慎,实在不该沦为她的工具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认不出哪个是南荣慎。

军将们的铠甲,武装到头顶就算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把脸都用铁面具给挡住了!

能看得见路吗!干起架来视野也受限啊。

温蓉蓉当然不知道,军将门穿着这样齐全的甲胄,只是开拔之前的仪式罢了。真正行军,他们全部都是轻装简行,待会走出了二里外,就开始卸甲真的行军了。

但是就仪式上穿戴的这么一会儿,就把一夜没睡,做足了周全计划的温蓉蓉给难住了。

军将们个个身高腿长,再穿着这一身铁甲,凭空又拔高两个度,朝马上一坐,个顶个都是一个娘生的,能认出谁是谁啊!

温蓉蓉急得挠头。

而随着战鼓声加快,城内百姓之间的气氛,这时候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有一个老者冲出了士兵的阻隔,朝着城外大军中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很快有士兵追上来,扶住了老者,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但是一模一样的甲胄在身,列队而战,根本难以一眼分辨出自家亲人。

更何况,大军绵延数里,谁又知道谁在哪里?

扶住了老者的士兵们,并不曾为难,也无人怪罪于他,只是搀扶着颤巍巍的老者回到了人群,甚至还有士兵低声安慰。

这是一种同理心,也是这些黑沉沉的军将和城墙上的贵人们,给予百姓们最后的慈悲。

许他们悲痛,许他们悲痛欲绝,也许他们在悲痛欲绝之下“扰乱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