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马克(第4/4页)

“我想我不会,”我继续说。现在,我看着卡拉的双眼。“我唯一的角色,我想,唯一知道该怎么去做的事,就是去哀悼。”

卡拉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很想海登。”我说。

“她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说,“然后你们就能重新开始了。”

我知道已经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我们走到沙发边,卡拉把电视调到一个温馨的美食频道,一位优雅的女士在她梦寐以求的房子里脆弱又充满诱惑地微笑着,眼神很悲伤,之后是两位饱经沧桑、圆滑世故的老男人开着车在意大利到处转。不知何时,卡拉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任由她这样做,闻着她发丝间洗发水的清香和咸咸的青草香。我的手搭在她的髋部,只是想寻求安慰。我感到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并不是生与死的问题——所有的困难都终将被克服。

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伸到了衬衫下面,因为屋子里开始变凉,她的一只脚抬了起来,依偎在我的小腿肚下。她的双唇贴上了我的双唇,我的手指在她的背部滑动。我用后背支撑着,卡拉趴在我身上,她的头发垂在我的脸上,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佐伊,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着一切。

一束斜光从走廊射进了她所站的角落,扫过她的脸,于是我能看到她的下巴和嘴,还有一半黄色的头发,她用一只手指缓慢地绞着其中一缕。她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衫该洗一洗了,我还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腐臭味。我正准备对她说些什么,但她笑着,用舌头滑过嘴唇,还在绞着,用手指绞着她的头发。

卡拉撑起身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但此时,女孩笑起来的嘴咧得特别开,她的嘴唇不自然地撑到牙齿上方,我能看到已经腐蚀变黑的牙齿。那味道像一个固体一样向我扑来,我向后拖着身体到沙发上,但卡拉的重量将我困在那儿。

“没事的,亲爱的,”卡拉说,她的呼吸很急促,“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什么能再伤害你。一切都会好的。”

那个女孩绞着,绞着,用手指绞着头发,直到厚厚的一缕从头皮上脱落。她向前迈着步子走来,整张脸都出现在灯光下。灰色的皮肤上散布着斑驳的瘀青,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另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她舔着裂开的双唇,舌头变得更长了,从嘴里伸出来,一片血红色的唾液随即喷到她的脸上。

她又拽下来一大片头发,扔到地上。她的头皮和脸都裂开了,她仍然笑着,讨好地恳求着。

“爸爸?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她脸上的皮肤渐渐融化,露出发黑的血肉。

“爸爸。为什么?”

我努力紧闭双眼,但她想让我看到。

她在地上融化成一摊黑色的腐肉,现在又开始变形,变成一个红眼睛的、长着很多条布满刚毛的细腿的东西,在壁脚板边像幽灵一样闪着微弱的光。

“马克?马克?”卡拉凑得更近了,她温暖而有活力的双手抚着我的脸庞,她火热香甜的呼吸渗入我的嘴里,终于,我看不见了。她亲吻着我的眼泪,我冲她喘息着,好像她会让我活着一样。

卡拉是活生生的。她可以为我挡住我不愿看到的一切。她帮我保护着双眼。我屈服了。几十年间的事情出现在眼前,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自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回到了大学,回到了生活轻松、可以和女朋友肆意亲热的时候,仿佛快乐永远不会掺杂着罪恶和内疚。

我们就那样一起过夜,蜷缩在一起,一切都得到了宽恕。但是,当黎明的曙光渐渐透进房间时,我先是闻到,然后又感觉到我皮肤上满是发黏的血。然后,我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本能,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