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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是不应指望你们再次跳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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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是烧不着坚冰的,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

我还知道,我的火焰即将熄灭。

――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全无办法,毫无办法,一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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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三十二岁的阅历及学识,我感到人类是可以化分成若干大类的,也许,我的分类法与别人的不一样,但我愿在这里告诉我的读者,在我眼里,按精神气质或者人的灵魂划分,世上存有六类人:

第一类是――理性的,追求完美的,独立的,自由的,有创造力的,高贵的。

第二类是――慷慨的,真诚的,敏感的,奉献的,进取的,善意的,有信念的,高尚的。

第三类是――坚定的,能牺牲自己的,坦诚的,恰当的,利他的,自觉的。

第四类是――勤奋的,恪尽职守的,没特点的,不被注意的,有教养的,自足的。

第五类是――积极的,强硬的,好胜的,坚决的,狡猾的,狭隘的、自以为是的,追逐权利的。

第六类是――自我压抑的,无知无识的,投击取巧的,无能的,懒惰的,自私的,迟钝的,卑贱的,争取并贪图名利的。

前四类人数量极少,分布广泛,他们伪装得很好,不易被认出,他们在人世间各自的角落里为人类的不幸而受难。

后两类人占人类的绝大多数,组成了完整的古代与现代社会,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前四类人的土壤,如果他们善意多一点,前四类人就会产生,并获得成长的时间与空间,这意味着人类开始苏醒,并从事有关人的活动,后两类人恶意多一些,前四类人就会绝迹,当前四类人绝迹之后,人类就进入睡眠期,直到那土壤肥沃到能养育并容纳前四类人为止。

至于前四类人,每一类人都是上一类的土壤,只有,而且仅有第一类人才能被称做真正的人,人类有时每一百年培育出几个乃至几十个来,有时,在漫长的几百内年,则一个也没有,他们即使侥幸出生了,也会被扼杀在生命的某一时期内,我要告诉诸位,在人类世界里,培养他们极不容易,因为他们十分珍稀,是人类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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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我今生难以进入前四类人的行列,但我愿把我的书献给前四类人,我希望,如果我的书真的值得他们一读,那么但愿能送达他们手上,他们在世间是死是活,存在,还是不存在,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人,他们是我关心的人,即使被他们奚落嘲笑,我也能认同,因为我在悄悄地寻找他们,跟踪他们,追随他们。

如果,在我的读者中,存在若干个我所说的前四类人,那么,无疑,我的工作便是有效的,如果现在世上他们已经绝迹了,那么,我愿以我的文字为土壤,令他们从中破土而出,当然,这也许是我的幻想,但如果我相信自己的幻想,那么,我就认为这幻想具有意义,因为,作为我的幻想之花,也许他们真的会在以后开放,以后――那是多久呢?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当我死后,我愿让我的文字等待他们。

当我的文字死后,我用我文字的后代文字等待他们。

作为一个信念的火炬,我悲哀地燃烧着,我也知道,我会熄灭,就像许多其他在人类中熄灭的火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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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话,我是不愿讲给我不喜欢的人听的,这是我的一个烦恼,即,我无法把我的话一一送达我喜欢的人手中,我的话以文字的形式传播,在中途,往往会被很多我讨厌的人听到,有时,这令我的自尊心受不了,因为,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讲真话是不明智的,也是屈辱的,但我无法控制一切,首先,我无法控制我说话的欲念,其次,我找不到说话的对象,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坐在斗室中的无聊的播音员,向着陌生的,虚幻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听众发出我的声音,对于我的处境,我只能逆来顺受,而且,多年如此,我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