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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电话,决定不再打扰他,让他独自面对中年的烦心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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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倒头睡去。

平淡地见面,平淡地说话,再平淡地回来,再平淡地睡去。

那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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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平淡立即出其不意地再次登门造访,让我感到甚是无聊,真是这样的,即使是创造性的生活,也应至少有个伙伴与之交谈,对于创作,交谈是必不可少的,至少它可以让你的观点在反驳中得以坚定,还可以让你理清思路,去掉那些细枝末节,把最重要的东西加以强调,但是,没有人与我交谈,大庆离开北京后,交谈停止了,我只能依靠自问自答来讨论严肃的问题,可惜,自问自答根本无法令我满足,因为自问自答的本质是――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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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呓语是对的,只能呓语,在平淡中自说自话,只有这样,心灵才不至于完全的干涸,忽然之间,我发现我是那么需要交谈,需要交谈的对象,就是无知无识的人也行,至少我可以训斥他,告诉他有多么无知,希望他不要继续无知下去,但是,这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于是我把头再次望向书桌边上的一摞剧本,我听到内心的呼喊:拍戏吧,去拍戏吧,混同于人群中吧,这样你会感到好受一些。

但这个念头一闪,我的理智就告诉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因为如果要过创作的生活,那么这种生活必须保持它的一惯性,如果被混乱的生活所打断,那么以前学习的知识,以前所做的思考,全会付之东流,那是长期积累的产物,如果我现在放弃,那么有一天再想创作,就得从头来起,创作的生活必须有一种长期的专注,没有这种专注,创作就不可能深入,就只能在平面上打转,毫无希望地流于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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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于庸俗,这不是很好吗?很恰当吗?对于我这样一个市侩,这是再好不过的,我的市侩本能告诉我,创造性的生活是一种冒险,它意味着丧失人生的舒适安逸,丧失对人生各个阶段的品味,创造性的生活要求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创造,就是发现,要求人像野兽或者神一样生活,它要求人永远在一个单调而孤寂的状态里度过一生,你必须走入荒野,走入无人走过之地,你必须紧张而焦虑地探寻那能使人的存在获得意义的事物,你只能面对毫无希望的虚无,你必须去百般猜测那不可知的事物,并为你的猜测寻找证据,你不能放松,一刻也不能,只有死亡才能使你获得一种休息――这种生活对于我,对于我的才能来说,是残酷的,也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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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我无法做出决定,维特根斯坦做出过决定,斯宾诺莎也是,还有一些古代不知名的隐修士,还有一些别的人,无知无识的人经常自心底里笑话他们,他们在站在朝圣之路的路边,冷眼旁观这些人,他们不知,凡是执着地走上此路之人,都在为人类受难,人类的苦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道路艰险,每走一步,都可能坠入深渊,但无人提醒,并保护他们,他们冒着千难万险,奔向他们幻觉中的光亮,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就死去了,只有他们可怜的尸骨弃于路边,他们的精灵告诉后来人,他们曾到过哪里,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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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做出决定,我拖延时间,以便使这个决定自己告诉我。

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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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待爱情,世俗生活的珍宝,我等待那最后一滴眼泪流尽,等待那颗闪亮的明珠自天滑落。

我卑微地等待。

悄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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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被爱情所终结,我想是这样的。

我的爱情。

那苦难而甜蜜的火焰。

那疾速的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