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3/11页)

我看不清脚下,跌了一跤,又撑着从地上起来,他见了,皱了皱眉,还在在廊下站着,又看了我一眼,冒雨跑过来扶我,把我从青石地上背了起来。

他贴着我的衣裳是冰冷的,可是冰冷的衣裳之下是温热的身体,那种微微发烫的热度,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紧紧搂住了他。

他对我好。

而我,我需要一个哥哥,我需要一个家。

施家的日子越过越顺当,我和大哥哥的感情也越来越好,没多久之后,吴大娘子在寒冬的夜里病逝了,其实大娘子已经在床上用参汤拖了好些日,大哥哥听大夫说话,面色格外平静,仿佛早料到这一日。

丧钟敲响的时候,他长长吁了口气,他在床前熬了好些日子,在阴影里舒展着自己僵硬的肩膀手足,仿佛终于结束,而他也得到了解脱。

那时候爹爹还在外地贩药材,丧事是祖母操办的。

寒冷的夜里,大家都熬不住回去禅房睡了,只有他一个人守在灵前,烛火被黑暗埋没了。

我不知道他是伤心过度,还是根本就不伤心,我没有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他坐在蒲团上,把纸钱随手投进火盆里,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可我依然想要安慰他,给他剥了一个供佛的香橙,也和哥哥合吃了一碗面。

那是第一次我们两人如此亲近,孤零零的夜里,孤零零的我和他,我们的落在地面的黑黢黢影子交叠在一起。

吴大娘子死后,我开始觉得大哥哥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我们两人之间也有了些变化,我和云绮站在一起,他的目光会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瞬。

我想,相比于云绮,大哥哥是不是更喜欢我这个妹妹了?

我心底是高兴的。

那时我也有十一二岁了,大哥哥变成了个清俊少年,他有漆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纤长的手指,挺拔的背脊,是一个相貌很好的文雅男儿。

吴大娘子一走,哥哥的生活起居就被祖母接过来,我有时候也帮着祖母安排,和大哥哥走得更近了。我知道大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汤饭,喜欢穿什么样式料子的衣裳,知道他有哪些挑剔哪些偏好,我经常能揣摩他的心思和话语。

每一次我都能猜对,我们就像心有灵犀一样,话不用说出口,我们就能明白彼此。

我和他之间也有了秘密,他从书院回来,会塞给我一张别致的书签,一纸包热腾腾的糕点,一件小小的首饰,也会悉心教我背书读文,不远不近看着我玩耍……这些都是云绮没有的,我守口如瓶,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终于有一个人,把我当做是特别的。

那几年,是我们最亲近,最融洽,像同胞兄妹的几年。

日子再长一些,爹爹的身体也不太好,停了外出奔波的营生,常常卧病在床,请医问药。

那日家里请了一位游方道士给爹爹看病,听说是位医术高明的术士。

游方道士给家里每个人都诊脉看相,轮到我的时候,那个道士说……说我是炎夏出生的,体内火气旺盛。

我吓到面色雪白——我和哥哥一起过生辰,我们都是腊月生的。

大哥哥轻轻瞟了我一眼。

但大哥哥替我瞒了下来,这事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他甚至都没问过我一言半语,那个道士的话,仿佛是一句梦话。

他对我依然很好。

我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他,真的,如果没有爹娘,那有个哥哥也不错,比我大几岁,我们会相处很长很长的时间,从小时候一直陪伴到老,可以一起生活,一起玩耍,一起说心事。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可以保护我,教导我,我会给他所有的好。

没有任何人能比他重要。

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感情,“害怕”逐渐超越了那种亲密和融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