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色破晓,声响尤未彻底停歇,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失控的、浮漂在虚空中的木然,神志早已被分割成两半,一半被撕裂抛撒向高空,一半奄奄一息只求安宁。

后来是在他闭目暂歇的空当昏过去的,流失了太多的汗液,双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唇色艳如血,唇却已经干涸,从始至终,嘴里却没有发出半句求饶声。

他托着她喂水,清凉的豆蔻水触在唇上,她无意识急促吞咽,皱着眉头咳了两声,喑哑吐出一声低哼,滚烫的脸枕着他的胸膛陷入黑甜梦乡。

施少连凝视着她的睡颜,任她一动不动趴在自己身上,指尖从她疲倦的眉眼上拂过,最后停留在泛着水色的唇上,轻轻擦拭,也慢慢阖上了眼。

后来再醒,不知是何时,床上只余甜酿一人,满床凌乱,身体刺痛,四肢绵软,似被巨石碾压过,连起身都不得。

有婢子轻步过来,撩开帐子,低眉顺眼喊了一声“娘子”,将她从锦被间颤巍巍扶起来,玲珑有致的玉体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指痕,一眼令人咂舌。

甜酿被婢子们搀扶着去浴房沐浴,走出两步,这才瞥见屋中还有人在,窗边有人衣冠楚楚,长身玉立,背着手看着窗外景色,肩背挺得很直,对屋内的声响置若未闻。

这一番清洗,花了很长时间,麻木的身体在温水中渐渐复苏,而后渐渐痛起来,痛得身体发颤,婢子们听见她在水里短促带痛的呼吸,都垂着头不敢出声,见甜酿挣扎着要从水里出来,赶忙扶住,用暖绵的布巾擦拭干净,又裹着她扶回到床上。凌乱的床榻早已更换过,香浓的翠被,软圆的白枕,甜酿垂首坐在床头,扶着雕花床栏,撑着腰任婢子们擦拭湿发。

施少连从窗边慢步过来,婢子们见他上前来,屈了屈膝,忙不迭退下,一盒青玉膏从他衣袖内抛在床上,滚了滚,撞在她手边,他眉眼平静,神色亦是冷淡:“若不想痛,自己上药。”

她也平静瞥了那药膏一眼,缓缓解开柔软的雪锦缎亵衣系带,手指沾了药膏,略微侧着身,撩开衣衫,将清凉药膏缓慢推在腰侧青紫处。

这旖旎景致并不避讳他,他站在一侧,亦是不动声色,肆无忌惮盯着她看。

甜酿神情专注,随着动作,一头半湿的发披落,遮住半边脸颊,他只见她黑白分明又水盈盈的一只眼,像镶在白玉上的黑曜石,冰冷冷没有温度。

很快那漂亮的眼也紧紧阖上,皱着秀眉,呼吸凌乱,他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也不由得喉咙滚动,咽下满腔情绪,不自主往前探一步,见她睁开眼,软软倚在床沿,也掐住了自己的脚步,默然站在了窗畔。

甜酿也是旁若无人,将衣裳穿好,俯身去取床头的茶盏,将一杯冷透的茶浇在自己指尖,细细搓揉,而后用布巾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

婢子们将搁着饭食的小案搬进来,是温热的莲蓬粳米粥,玫瑰搽穰卷,杏仁樱桃渍酪,桂花栗米糕,婢女举着箸勺略喂了几口,甜酿便摇头,将面前碗往外推,轻声要茶水漱口。

她似乎极累,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眼睑下是一抹淡淡的青痕,饮过一杯香茶,自己躺回床榻。

挽帐的银勾叮咚,罗帐滑落下来,婢子们将被褥罗帐整理妥当,见床间女子侧身向内蜷睡,将香浓锦被拉高,盖过耳际,双目紧闭,一副沉睡的模样。

窗边的男人,一直没有动作,目光从婢子们端的食案上略过,只有一碗粥略动了几口,眉尾压了压丹凤眼,不动声色示意婢子退下。

这一觉睡得尚好,只是仍是累,身子沉乏到极致,再睁眼,窗外已是夜色沉沉,屋内点灯如豆,眼睛一睁一闭,她将整个白日都睡过去了。

罗帐半挂,他就坐在床头,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已经在这守了很久,只等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