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7页)

到铺面里,小玉和王小二也眼巴巴等着甜酿:“九娘,九娘。”

“刚走。”王小二双手一摊,“这客人说另外还有事情,不得久留,写了个帖子留下了。”

王小二朝外头努努嘴:“就是停在外头那辆雕花马车。”

那马车停在柳荫下,一动不动,仿佛在欣赏西湖美景。

隔得不算远。

甜酿看了一眼,提起长裙,急急朝那马车走去,银白刺绣的裙裾翻飞如白蝶。

马车略起了两步,又停住,好似在等她一般。

她双目炯炯,脸颊微红,步伐迈得有些急。

她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和云绮玩踢毽子的时候,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时才有这样的动作,后来走路都是矜持的、淑柔的,神色也都是温柔的、乖巧的、略点些天真和淘气。

马车距离一射之地,纱雾般的车帘似乎晃了晃,那双阒黑的眼牢牢盯着她。

“胡公子?”甜酿距离得很近,提起嗓子喊了一声,让车内人听见她的声音:“我是醉香铺的铺子,宋九娘。刚听闻胡公子来访……”

声音甜、脆,像夏日山涧叮咚的山泉,少了一股柔弱的意味。

车夫扬起鞭子,马蹄嘚的一声,温顺的马匹受痛,叮叮当当跑起来。

甜酿有些疑惑,又有些焦急,不由自主跟着马车跑了两步。

晃动的车厢内,伸出一只手越过车帘,稳稳扶住了车窗,天水碧的衣料,极细的青色绣线织出蔓延的宝相如意纹,衣袖内探出一只男人好看的手,在日光的浸透下,像玉一般温润,骨相极佳,肌肤白皙,五指修长,指甲打磨得圆润,这样漂亮的手上,却缠着白色的布巾,渗出红色的暗血和棕色的药膏来。

她定定地看着扶在车窗上的那只手,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茫然看着马车远去。

修长的手,扶稳住车窗的姿势……似曾相识。

有没有那么一双漂亮的手,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过字,温柔捧过她的脸腮,牵着她走过好些年的光景。

这时节,夏蝉才刚刚开始鸣叫,不知藏在哪片叶下,长长短短地鸣叫。

知了,知了,知了……

它们知道些什么?

天已经渐渐热起来,她站在白晃晃的日头下,慢慢被烤化,像一块四四方方硬邦邦的糯米白糕,塌黏得不成自己的形状来。

曲池刚从珍珠铺里来寻甜酿,见她一个人怔怔站在路中,喊了两声,甜酿回过神来,慢慢嘘了一口气,摸到鬓边的汗珠,回过头来朝曲池微笑。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出神?”

“有一个商客,好奇怪……”她笑,“不等我出来就走了,我再追上去,都走到马车下了,他又走了。”

她和曲池一道回到香铺里,王小二递过那北地商客写的名帖,写的是有事不得久候,约香铺主人明日到酒楼叙话。

“一万两银的营生……真的假的……怕不是诓人。”甜酿嘀咕,翻来覆去看那名帖,字写的不算顶好,中庸而已。

“管他真假,明日见了自然知晓。”曲池回她。

“这人生得什么模样?”甜酿问小玉几人。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说是北直隶来的,说话带些京腔,生得很清俊,斯斯文文的。”

小云也来插话:“这个官人生得很好看,眉眼都很黑,眼睛薄薄的,长长的,往下垂着看人,像……像细柳一样,又凉又亮。”

众人笑话她:“你这什么比喻?”

第二日甜酿和曲池一道去酒楼赴约。

客人已至,正在雅间喝茶,夫妻两人近前,在门外听见内里有咿咿呀呀的管弦之音。

屋里有青年倚窗看景,青衫玉簪,慢慢啜吸着香茶。

他背对着她。

甜酿脸色煞白,屏住了呼吸,胸腔里是擂鼓般的声音。

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冲着来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