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阙惊变 【今是】(第2/5页)

这是我给他的允诺,亦是我与他的盟约。

他想要权势功名,我便给他提携;他想要红颜相伴,我便给他玉秀。

我亦需要将更多的人笼络在身边,不只庞癸、牟连和玉秀……身处权势之颠,只有牢牢握住自己的力量 ,才能伫立于漩涡的中央。

玉秀大概连做梦也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风风光光嫁做他的正室夫人。

她将生命与忠诚献给我,我便回馈她最渴望的一切——给她身份名位,给她锦绣姻缘,但是我给不了她那个男人的心。

那是我不能掌控的,任何人都不能掌控,只能靠她自己去争。得之是幸,不得亦是命。

如同一场公平的交易,他们固然做了我的棋子,我亦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向姑姑请旨册封和赐婚,姑姑一概应允。看着我亲手在诏书上加盖印玺,姑姑慨然微笑。

我明白她微笑之下的感叹——从前,我曾憎恨她操控我的命运,然而今日,我亦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旁人的命运扭转。或许这便是权势的宿命,导引着我们走上相同的路。我俯身告退,姑姑淡淡问了一句,“阿妩,你可会愧疚?”

我垂眸沉吟片刻,反问姑姑,“当年赐婚给我,您愧疚吗?”

姑姑笑了笑,“我愧疚至今。”

我抬眸直视她,淡淡道,“阿妩并无愧疚。”

圣旨颁下,豫章王感念玉秀舍身救主,护驾有功,特收为义妹,赐名萧玉岫,册封显义夫人,赐嫁宁远将军宋怀恩。晋封宋怀恩为右卫将军,肃毅伯,封土七十里。

诸事顺遂,忙碌不休,转眼就到了我生辰的前一日。

哥哥来接我去慈安寺,见他独自一人前来,我问起父亲,哥哥却没有回答。

原本由哥哥出面游说,好容易让父亲答允了与我们一同去慈安寺迎回母亲,到此时却不见他身影。我恼他言而无信,却碍于萧綦在侧,不便发作。

鸾车启驾,不觉已至山下。我木然端坐,随车驾微微摇晃,越想越觉可恼可笑,不觉笑出了声,亦笑出了眼泪。

“停下!”我喝止车驾,掀帘而出,直奔哥哥马前,“将马给我!”

哥哥一惊,跃下马来拦住我,“怎么了?”

“放手!”我推开他,冷冷道,“我找父亲问个明白。”

“你这是做什么?”哥哥抓住我,秀扬眉峰微蹙,语声低抑。

我挣不开他,抬眸直直望去,陡然觉得哥哥的面容如此陌生遥远——即便惊愕之下,他依然维持着无暇可击的风仪,任何时候都在微笑,似乎永远不会真情流露。“我也想问你,哥哥,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望住他,自嘲地笑。

哥哥脸色变了,环顾左右,抬手欲制止我。

我重重拂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们想将这太平光景粉饰多久?父母反目生恨,而我们却在欢天喜地筹备生辰,等着明晚宴开王府,歌舞连宵,人人强颜欢笑;眼睁睁看着母亲遁入空门…… ”我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哥哥猛然拽上马背。

“住口,你随我来。”哥哥从未如此凶狠对我说话,从未如此气急,一路策马疾驰,丢下一众惶恐的侍从,带我驰入林间小径。

一路奔驰了许久,直到林下涧流挡住去路,四下幽寂无人。

哥哥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涧边,一言不发,背影萧索。

方才似有烈火在心中灼烧,此刻却只剩一片冷冷灰烬。我走到哥哥身边,沉默凝视脚下流水,那清澈波光间隐约照出两个衣袂翩跹的身影。

“阿妩……”哥哥淡淡开口,“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将一切说破。”

我苦笑,“宁可一切烂在心中,也要粉饰出王侯之家的太平贵气?”

他不回头,不应声,越发令我觉得悲哀,悲哀得喘不过气,“哥哥,我们何时变成了这样?难道从前一切都是泡影,我们自幼所见的举案齐眉,舐犊情深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