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繁华落尽 【赴死】(第2/5页)

虬髯汉子将我推入贺兰箴房中。

一干人等都在,个个垂手肃立,没有半点声响。

贺兰箴端坐椅上,白衣萧索,面无表情。

小叶跪在地下,面容狼狈,犹有烟火痕迹。

贺兰箴负手走到近前,并不看我,目光只淡淡扫过她,“小叶,她是怎么逃的。”

她猛抬头,盯着我,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是奴婢失察,被她伺机放火烧屋,趁乱逃走。”小叶咬唇瑟缩了一下。

贺兰箴侧目看我,不怒反笑,“好个烈性的女子,很好,好极了。”

我傲然与他对视,心下镇定大异于往日,越发无所畏惧。

他睨向小叶,“一时疏忽,差点坏我大事。”

小叶身子微颤,重重叩下头去,“奴婢知罪,听候少主责罚。 ”

他脸色一寒,“废物一个,罚你又有何用?”

小叶含泪哽咽,却倔犟咬唇,不肯哭出声来。

贺兰箴背转身,不再看她一眼,漠然道,“不予重责,无以儆效尤。索图,废去她右手。”

小叶的脸色骤然转为死灰,双目瞪大,空洞地望着他,身子绷得僵直。

虬髯汉子沉了脸上前,右手箕张如鹰爪,骨节暴起,发出喀然可怖的声响。

“不要废了我!我还要伺候少主,不要废了我—— ”小叶像从噩梦中猛醒来一般,扑上前抓住贺兰箴的衣袍下摆,以头触地,叩得声声惊心。

大汉一把扯住她头发,反剪了她右臂,眼看便要活活扭断。

“住手!”我叫道。

贺兰箴回头冷睨我。

“我逃走与旁人无关,就算你亲自看守,我也一样会逃。”我扬眉看他,“贺兰箴,难道你只会迁怒无辜,凌虐弱质女流?”

他目光如冰,看我半晌,忽而飘忽一笑,如春风掠过池塘碧波,“好,我就亲自看守你。”

天色一亮,人马立即上路,直奔宁朔。

贺兰箴依然与我共处车中,一路只是闭目凝神,时而假寐,时而若有所思。

这次我终于被绑了双手,口里塞进布条。

踏入宁朔地界,贺兰箴越发慎重小心,可见他对萧綦终有万分忌惮。

想到萧綦的人就在附近,即便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仍忍不住满心的欣悦。

悬了许久的一颗心,好似又落回了心腔里。

我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就算身陷狼群,却已看见远处隐约的火光。

萧綦,萧綦,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

车轮滚动,离宁朔越来越近,我竟然,有一丝企盼。

我的夫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我们将在此地相见,他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眼下犹在险境,我却满心都是胡思乱想。

正午时分,马车渐渐缓行,外面人声马嘶,隐约有热闹气象。

隔着车帘,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嘈杂难辨。

我倾身,隔了密不透风的车帘,侧耳倾听,又深深呼吸,哪怕只在这干燥寒冷的空气中,闻到一丝亲切的气息也好。

这里就是宁朔么,那人所在的宁朔……一念萌生,我惊觉自己的失态,脸颊微微发烫。

马车进城稍停之后,又一路疾驰穿行,过了许久才渐缓下来。

有人隔帘敲了两下车门,贺兰箴点头,回叩车壁以示安全无碍。

我被他推下车,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就被罩上风帽,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那一瞥之间,我似乎看见了远处的营房。

脚下穿过数重门槛,左转右拐,终于停下。

风帽被扯下,眼前竟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厢房,门外是青瓦白墙的小院落。

我大觉讶异,转头张望,却不见贺兰箴身影,只有小叶冷冷立在眼前。

一整日,小叶都寸步不离我左右,门外有护卫把守,贺兰箴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一切都平静如死水,而水面下看不见的暗流,正汹涌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