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6页)

这位部长在罗马的办公室非常宽敞,里面摆放着很占空间的古董家具,墙上挂着罗斯福总统和温斯顿·丘吉尔的照片。办公室的窗户是彩色玻璃的,窗外是一个小阳台。部长亲自为他的贵客唐·克罗切倒了一杯葡萄酒。

他们坐下来,边喝酒边谈论西西里的政治局势以及即将到来的地方选举。特雷扎部长谈了他的担忧,如果西西里的投票继续出现左倾趋势,基督教民主党就很可能失去对政府的控制,天主教也很可能失去意大利国教的合法地位。

唐·克罗切对这些都没有作出反应。他的嘴在不停地吃,心里不得不承认,与老家西西里相比,罗马的东西好吃得多。他那硕大的脑袋低得几乎贴在盛满块菌拌面条的盘子上了。巨大的上下颔不停地、津津有味地咀嚼。偶尔他也用餐巾擦一擦那两撇稀疏的小胡子。只要佣人端上一盘菜,他那大鹰钩鼻子都要凑上去,仿佛要闻一闻是不是有毒。他的两眼不停地在一桌丰盛的菜肴上来回地看。部长在喋喋不休地谈论国家大事,而克罗切则是一言不发。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大盘水果、奶酪、一杯咖啡和一杯白兰地。在象征性地喝了一点之后,唐·克罗切准备说话了。在那张不太适合他的椅子上,他挪动了一下硕大的身躯。部长赶紧领他去客厅,因为那里有不少铺垫很厚的扶手椅。他叫一个佣人把咖啡和白兰地端进客厅,随后就把他打发走了。部长亲自为克罗切倒了一杯浓咖啡,还递上一支香烟,不过对方没有接。接着部长就准备洗耳恭听,他知道唐·克罗切会说到点子上的。

唐·克罗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部长。对他那贵族的外形、粗笨愚钝的相貌和持重的神情,克罗切都很不以为然。他也看不上部长的胡须,认为那是故作姿态。这个人在罗马可以神气活现,可是在西西里就不行了。不过他可以巩固西西里黑手党的势力。以前轻视罗马的做法是错误的,结果是墨索里尼和法西斯上台。唐·克罗切不抱任何侥幸心理,一个左翼政府会真的实行改革,真的动手铲除黑手党组织。只有基督教民主党政府才会保留使唐·克罗切不受伤害的法律程序,他欣然来到罗马,觉得自己是安抚精神创伤的信仰治疗师。他知道他能够医治他们的心病。

“在下一次大选中,我可以把西西里交给你,”他对特雷扎部长说,“但是我们需要武装人员。你必须承诺不对图里·吉里安诺采取任何行动。”

“这个我不能承诺。”特雷扎部长说。

“这个你必须承诺。”唐·克罗切作出回应说。

部长捋了捋胡小胡子。“这个吉里安诺是什么人?”他很不情愿地问,“他太年轻了,不应当这么残暴,即使是西西里人,也不能这样。”

“啊,不,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唐·克罗切回答说。他没有理会部长脸上讥讽的微笑,也没说他根本没见过吉里安诺。

特雷扎部长摇摇头。“我觉得这不可能,”他说,“一个杀了这么多宪兵的人不能被称为温文尔雅。”

这也是事实。唐·克罗切认为在过去的几年中,吉里安诺一味蛮干,不计后果。自从把多达纳“神父”处死以来,他一直疯狂对待所有的敌人,无论是黑手党还是罗马当局。

吉里安诺开始给报社写信,声称自己统治着西西里西部,罗马政府想干什么就随它的便。他还写信警告蒙特莱普雷、柯里昂和蒙雷阿莱的宪兵午夜之后不许上街巡逻。他的理由是,他的人必须去探亲访友,他不想让他们在睡觉的床上遭到逮捕,不想让他们在走出家门时遭到枪杀,也不希望自己回蒙特莱普雷的时候,在家中遭到类似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