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页)

皮肖塔小声问道:“我怎么跟他的父母亲说?他还有救吗?”

医生叹了口气。“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受的是致命伤。小伙子看上去身体很强壮,所以他也许能多活几天,但是最好不要抱什么希望。”他看见皮肖塔极度绝望的眼神和院长如释重负的表情,讥诮道,“当然,在这块神圣的地方,总是有出现奇迹的可能。”

院长和医生走了出去。皮肖塔俯身去擦他朋友额头上的汗,惊讶地发现吉里安诺眼神中的一丝嘲弄,他暗棕色的眼睛有一道银边。皮肖塔的身体又向下俯了些。图里·吉里安诺在小声说话,说得非常吃力。

“告诉我母亲,我会回家的。”图里说。接着他做了一件皮肖塔今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事。他突然伸出双手抓住皮肖塔的头发。这双手非常有力;垂死的人双手绝对不会这样有力。他把皮肖塔的头向下压了压,“听我的话。”吉里安诺说。

赫克特·阿多尼斯接到吉里安诺父母给他打的电话,第二天上午他就到了蒙特莱普雷。不过他很少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年轻时他就讨厌这个出生地,尤其排斥狂欢节。那样的装饰使他感到沮丧,那些缤纷绚丽的装点似乎是掩饰小镇贫困的恶作剧。在狂欢节期间,他总是要忍受一些侮辱——醉酒的人讥笑他的身高,女人对他投去鄙夷的微笑。

他比所有人都懂得多也无济于事。他们非常傲气,每家的房子都漆得跟他们父辈的一样,可是他们不知道房子的色彩暴露了他们的血统。他们不仅从自己的祖先那里继承了血缘,也继承了房子的色彩。若干个世纪前,诺曼人把房子漆成白色,希腊人总是使用蓝色,阿拉伯人用各种粉色和红色,犹太人使用黄色。现在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意大利人或西西里人。一千年来,血缘已经混杂了,已经不能根据他的相貌来判断房主人的种族,如果你对一幢黄色房子的主人说他们祖先是犹太人,你的肚子可能就要挨上一刀。

阿斯帕努·皮肖塔家的房子是白色的,可是他看上去却像阿拉伯人。吉里安诺家房子的主色调是希腊蓝,从相貌上看,图里·吉里安诺是典型的希腊人,可是他却具有诺曼人那样强健的大骨架身材。显而易见,各种血统已经混杂,形成了具有某种奇怪而危险特征的西西里人,这也是促使阿多尼斯今天到蒙特莱普雷来的原因。

贝拉大街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两个表情严肃的宪兵,他们手持步枪和冲锋手枪,处于戒备状态。狂欢节的第二天已经开始,可是很奇怪,小镇的这一片地方却几乎没有人来,街上也没有小孩玩耍。赫克特·阿多尼斯把车停在吉里安诺家房前的便道上。两个宪兵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等他走出汽车,看见他那么矮小,两人不觉哑然失笑。

皮肖塔打开门把阿多尼斯领进去。吉里安诺的母亲和父亲在厨房里等着,桌上的早餐是冷香肠、面包和咖啡。玛丽亚·隆巴尔多比较平静,因为她很疼爱的阿斯帕努安慰她说她儿子会康复的。与其说她很害怕,倒不如说她很生气。吉里安诺的父亲并没有显露出悲伤,而是显得很骄傲,因为他儿子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他还活着,而他的敌人却死了。

皮肖塔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试图安慰他们。他避重就轻地提了一下吉里安诺的伤势,至于他怎么勇敢地把吉里安诺背进山下的修道院,他没有多说。但是阿多尼斯知道,带着一个受伤的人在崎岖山路上行走三英里,对于身材瘦小的皮肖塔来说会有多么艰难。同时他还觉得皮肖塔对于吉里安诺的伤势说得轻描淡写。他感到情况不妙。

“宪兵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情况,都找到这儿来了?”他问道。皮肖塔把吉里安诺交出自己身份证件的事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