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5页)

吉里安诺听见枪声的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好像遭到了木棍的重击。他摔在两棵树之间的地上,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失败了。他双腿麻木,不听使唤。他把身体蜷缩起来,手上依然抓着枪。他看见那个士官得意地举起步枪在空中晃动。这时候吉里安诺感到裤子里全是血,热乎乎、黏糊糊的。

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图里·吉里安诺感到的只是震惊:他们为了一块奶酪就向他开枪射击。所有的人都这样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错误,他们就残酷无情地毁了一个家庭的主心骨。他母亲会哭一辈子的。现在他身上血流如注,他还从来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他扣动扳机后,看见那支步枪落地,士官的白边黑帽子飞到半空,身体连同那受了致命伤的脑袋软瘫下来,摇摇晃晃地倒在石头地上。用手枪在这样的距离射击命中率很低,但是吉里安诺觉得子弹好像是他用手推出去的,使它像匕首一样击穿了那个人的眼睛。

对方的一把冲锋手枪开始射击,但子弹射偏了,嗖嗖声像小鸟的鸣叫,紧接着是一阵死寂,就连嗡嗡飞的小昆虫也停了下来。

图里·吉里安诺就势滚进了灌木丛,看见敌人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心中产生了希望。他并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想挣扎着爬起来,这一次他成功了。他开始跑,但是只有一条腿能够向前迈,另一条腿只能在地上拖着。他的大腿根发热,而且黏糊糊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裤子。他觉得看东西有些模糊,觉得自己突然穿过一片有亮光的地方。这时他担心自己绕了个圈儿又回到那片开阔地,所以想往回跑。他的身体开始向下栽倒——不是倒向地面,而是栽进了略带红色的黑色深渊,这时候他知道自己怕是永远起不来了。

空地上的年轻宪兵松开扣住冲锋手枪扳机的手指,嗒嗒的枪声停了下来。那个走私犯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拎着那沓钱,把它递给另一个宪兵。那个宪兵却用手枪指着他说:“你被捕了。”

走私犯说:“现在这些钱你们可以对半分了,放我走吧。”

两个宪兵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士官。毫无疑问他死了,他的眼睛和眼窝被子弹打烂,伤口流出黄色带泡沫的液体,一只壁虎已把触角伸进他的伤口。

走私犯说:“我到后面去找他,他已经受伤。我把他尸体拖回来,你们两个就成英雄了,让我走吧。”

另一个宪兵把图里扔在地上的身份证件捡起来大声读道:“萨尔瓦多·吉里安诺,蒙特莱普雷镇。”

“现在找他已经没有必要,”另一个宪兵说道,“当务之急是向总部报告。”

“胆小鬼。”走私犯说。他想把短筒猎枪从肩上放下来,可是看见宪兵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他的话侮辱了他们。为此,他们让他把士官的尸体搭在他的马背上,一起步行到兵营去。走之前他们拿走了他的枪。两个宪兵惊慌失措,他真希望他们不要因为紧张而走火误杀他。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担心。他和蒙特莱普雷的罗科菲诺上士很熟。他们以前就打过交道,今后还会继续打交道。

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皮肖塔。不过他们所说的话都被他听见了。他手上握着刀,躺在一个长满高草的坑里。他在等他们来找图里·吉里安诺,他打算对其中一个人进行伏击,割断他的脖子,然后把他的枪拿到手。此刻他怒火中烧,甚至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听见那个走私犯主动要求把吉里安诺的尸体拖回去的时候,就把那个人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听到他们撤退不再追捕他的时候,他甚至感到遗憾。他们把他的驴子拴在商队后面的时候,他十分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