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女人总是吃亏 第三十五章(第4/5页)

“在这方面,还有很多家庭跟我一样糟呢!蕾蒂的家庭本是大地主,挤奶工人毕勒特的家庭也是这样。还有德比豪斯一家,原先是拜约的贵族,现在却成赶大车的了。你到处都能找到像我一样的人,这是本郡的特点,对此,我有什么法子呀?”

“所以这一郡才更糟哇。”

她只是笼统地、并非细致地接受他的这些责难,她只知道他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而对于别的东西她是毫不关心的。

他们又开始一声不吭地荡来荡去。事后,大家都说,井桥村的一个村民在半夜里去找大夫的时候,在牧场上碰见了一对情人,一声不吭、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走着,仿佛是在送殡似的,他朝他们看了一眼,就发现他们的脸色不对,好像非常焦虑、非常悲伤似的。他找大夫归来的时候,又在同一片草场上碰见了他们,还跟先前一样慢吞吞地走着,还跟先前一样毫不顾及夜深天寒。只是由于他自己有急事在身,需要照料家中的病人,所以,没把这件古怪的事儿记在心头,然而,事后过了好久,他又想起来了。

在那个村民的往复期间,她曾对她的丈夫说: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做,才不至于使你感到一辈子受罪。那边就是河流。我可以投河自尽。我并不害怕。”

“我并不希望在我糊涂愚蠢的行为中再加上一个人命案子。”

“那我可以留下一些证据,说明我是自杀的,是因为羞愧而自杀的。这样,别人就不会指控你了。”

“别说这些蠢话了——我可不愿意听。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出现这样的想法,简直是胡闹,因为与其说这是一场悲剧,不如说这是一场玩笑。你一点也不明白这种灾祸的性质。要是人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十有八九是把它当作一个笑谈的。好啦,请你回去睡觉吧。”

“好吧。”她唯命是从地说。

他们绕来绕去的那条路,通往磨坊后面那著名的西妥教团寺院的遗址。在过去的好几个世纪里,磨坊一直是属于寺院的,可是现在,磨坊照常运转,寺院却已销声匿迹了,因为食物是经久不断的必需品,而寺院不过是倏忽即逝的信仰。人们不断看到,对短暂人生的解救胜过对永恒精神的解救。由于他们是迂回绕行,所以走来走去,离房子还是不远。她听从了克莱尔的指点,越过了大河上的石桥,往前走了几步,就到达了寓所。返回屋里时,只见一切都和离开时一个样,炉火还在燃烧着。她在楼下待了不到一分钟,就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行李先前已经搬进来了。她在床沿坐了下来,茫然四顾,接着就开始脱衣。她把蜡烛移到床前的时候,烛光落到了白色凸纹细布帐子的顶上。帐顶下挂着一件东西,她举起蜡烛凑近一看,发现是一丛槲寄生。她立刻知道,是安琪放的。怪不得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一个神秘的包裹,既难捆又难带,他没有告诉她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说到时候自然会明白那东西的用场。他是在情感炽热、心花怒放的时候,把它挂上去的。可现在,这丛槲寄生显得多呆多傻,多么不合时宜啊。

苔丝觉得,要想让克莱尔回心转意、大发慈悲,似乎没有可能了,所以,她再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她再也不必抱有任何指望了,因此,就呆头呆脑地躺了下来。一旦过分哀伤而变得麻木的时候,睡魔常常不期而至。心情愉快的时候,反而不如她现在这样容易入睡。所以,没过几分钟,孤零零的苔丝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这间芳香四溢、寂然无声的卧室,也许,这卧室曾经就是她祖宗的新房呢。

那天夜里,又过了一段时间,克莱尔才顺着原路,回到寓所。他轻轻地走进客厅,点着了蜡烛,然后,他带着已经深思熟虑的样子,在一张旧的马鬃沙发上铺开了自己的几床毛毯,构成了简易的床铺。临睡之前,他光着脚跑到楼上,在她卧室门口侧耳倾听。他一听到她那均匀的呼吸,就知道她已经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