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普兰什科(第2/11页)

“我们约了人。”

萨布头凑到布拉德菲尔德耳边。他的脖子还是脏兮兮的,没有刮胡子。

“要多久?告诉我要多久。山姆·阿勒顿也想和你谈谈。我们想一起和你讨论一下。”

“完全无法估计时间。”

“我会等你的。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我会告诉阿勒顿:我们一定要等到布拉德菲尔德。截稿时间只是小事。我们非等到布拉德菲尔德不可。”

“我们对布鲁塞尔的事没有评论,这是你知道的。我们昨晚发表了声明。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一份副本。我们接受了总理的解释。我们预期德国的谈判代表几天内会重返布鲁塞尔。”

他们走下通往餐厅的阶梯。

“他就在这里。话由我来说。你让我来。”

“我会努力。”

“你最好是努力。你最好把嘴巴闭紧。他是个狡猾的无赖。”

在看到其他东西以前,特纳就看到那根雪茄。那是一根很小的雪茄,叼在嘴角,就像黑色的温度计;特纳知道那一定是根荷兰雪茄,是利奥无偿提供的。

普兰什科的样子看来就像编了大半夜的报纸。他从商店连拱廊那边的门进来,双手插在口袋,在桌子之间碰碰撞撞,对谁也没有说声对不起。他是个脏兮兮的大个子,一头浅灰的头发剪得很短,有一个宽阔的胸膛和更宽阔的小腹。他的眼镜像护目镜一样抵在前额。一个女孩跟在他屁股后面,手里拿着公文包。她是个面无表情、无精打采的女孩,要不是非常乏味就是非常贞洁。她有一头丰满的黑发。

“汤,”他一边和他们握手一边向餐厅另一头大喊,“拿些汤来。也拿些什么给她吃。”侍者正在听短波收音机里的新闻报道,但一听到普兰什科呼喊就把音量关小,徐徐走过来。普兰什科的吊带上有黄铜齿扣,它们牢牢地夹在他肮脏的腰带上。

“你也出动了?不用担心她,”他对他们解释说,“她什么都不懂。什么屁外语都听不懂。Nicht wahr, Schatz?(对不对,亲爱的?)你蠢得像猪。到底找我什么事?”他的英语很流利,而不管他曾经有过哪种腔调,现在都被浓重的美国腔所掩盖。“你要升大使了吗?”

“恐怕没有。”

“这家伙是谁?”

“来走走的。”

普兰什科很仔细打量特纳,然后打量布拉德菲尔德,然后又再打量特纳。

“你惹火了哪个女的?”

只有他的眼睛在动。他的肩膀往脖子耸起了一点,举止中有某种发自本能的警觉性。他的左手搭在布拉德菲尔德的前臂上。

“那很好,”他说,“很好。我喜欢换换口味。我喜欢和新来的人聊天。”他的声音始终维持在同一个平面,低沉而简短:一种密谋者的声音,一种防止被偷听的声音。

“你们两位来干吗?征求普兰什科的个人意见?要听听反对者的声音?”然后向特纳解释说,“当你加入一个联合政府,反对者就是一个排他的俱乐部。”他笑得非常大声,与布拉德菲尔德分享他的笑话。

侍者端来一份菜炖牛肉汤。普兰什科开始用他屠夫似的手去感受那些肉的厚度。

“你们找我有什么贵事?哦,也许你们是想给女王陛下发封电报?”他咧嘴而笑,“那就给她发去啊。女王陛下又怎么会在意普兰什科说些什么?谁会在意?我是个老妓女,他们告诉过你吗?”他这话是对特纳说的,“我当过英国人,当过德国人,还差点他妈的当过美国人。我在这个窑子的时间比任何妓女都长。这就是为什么谁都不想再要我的原因。他们告诉过你吗?我什么立场都混过:左、中、右。”

“那现在得到你青睐的是哪个方向?”特纳问。

普兰什科举起一只手,用食指揉搓拇指,眼睛仍然盯着特纳那张破脸。“知道在政治圈什么是最重要的吗?现金。其他一切都是狗屎。条约、政策、联盟:全都是狗屎……也许我应该始终当个马克思主义者的。这就是他们会退出布鲁塞尔的原因77。真遗憾。真的真的遗憾。你们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谈了。”他把一个小圆面包掰开,把一半蘸进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