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密林与禁地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但所有生物都能依靠本能嗅到这片区域里危险的味道。

深林巨木遮天蔽日,阴翳的空气笼罩丛生的植物。安德烈有很久没有回到这片他本该生存的土地。移居古堡后,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站在不分明的界线后和维乔莱尔偶尔见上一面。

血族比以往都要更活跃一些,隐世的家族因为君王的死亡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纷纷赶赴这场盛大的葬礼。

“亲王。”负责迎宾的血仆向安德烈行礼,“亲王的居所维乔莱尔陛下一直有为您存留,只是疏于打扫,您……”

血仆喉结上下浮动,将紧张克制在喉咙以下。

安德烈瞟了他一眼,朝前方走去:“就住那里。”

血仆松了口气,连忙跑上前为安德烈带路。

周围混杂着熟悉的味道,旧友的,敌人的,还有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小人。禁地驳杂又冷清的气味比密林少些温暖的气息,安德烈却感到了由骨头传向大脑的舒适。

这里,才是他应该生存的地方。

即便在古堡居住了那么久,和人类接触了那么多,一旦回归真正的故乡,藏在血脉里的归属感就会开始作祟。

安德烈推开尘封的大门,旧居和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每一处灰尘都落在应该落到的地方上。正如血奴所说,维乔莱尔没有任何一个生物踏足这里。

“等等。”安德烈喊住想要逃跑的血仆,“问你点事情,陛下的死讯是谁公布的?”

血仆浑身一颤又松了口气,似乎在为只是被问了个问题而庆幸。他左右看了看,悄悄说:“是加文长老。”

“遗体呢?”

“陛下身份高贵,我们这些低等血族哪里能看到。”血仆思考了一会说,“因为避世的原因,各大家族都在自己的庄园或者居所活动,只有长老才会常伴血皇大人身边。是加文长老发出邀请函以后,家主们才聚集在一起的。”

安德烈盯着血仆的眸子,确保他没有说谎:“你有听谁提到过沃尔德伦这个名字吗?”

血仆一脸迷茫地摇摇头。

傍晚太阳落下,没有阳光的禁地迎来阴冷与潮湿的“夜晚”,血族也在这时聚集。

长老加文迟迟不肯露面,安德烈暗地里打量每一位参会的家主,回忆他们的名字。

红酒与钢琴曲逐渐变得乏味,在闲谈变作抱怨的临界点,沉闷悠扬的脚步声穿过嘈杂的人声,落在每一只血族的耳朵里。

鼻子比耳朵更好用的血族们握紧手中的酒杯,齐齐看向会堂的大门。

比脚步声更早传进他们鼻腔的,是一股沾染着墓地的尘土,掺杂骨灰的味道。这个味道属于一位比雨水还有阴冷,比地窖还有黑暗的血族。它被刻在血族的记忆里,令人恐惧与颤栗。

安德烈闭上眼睛,本能地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让其他血族的气味遮盖自己。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熟悉这个味道,那个伴随他几百年,刺入他脖颈,带给他永生的怪物。

“没想到久别重逢,竟要先参加自己孩子的葬礼。”高筒靴踩着月光侵入会堂,男人的声音像大提琴在大厅中震响,血族们纷纷后退,为真正的血族贵族留出他应得的位置。

这是来自血脉与实力上的压迫,相比于崇敬,填满空气的是恐惧与紧张。

“沃尔……德伦。”

人群中有血族喃喃地念出他的名字,如同信号一般,黑暗的会堂亮起一对对红色的烛光,所有血族放弃了隐藏,将最本质,最危险的形态展示出来。

这就是对初代血族的恐惧。

加文长老姗姗来迟,对沃尔德伦的出现,加文没有露出任何诧异。他避开了沃尔德伦的目光,谨慎而尴尬地宣布维乔莱尔的死讯,礼貌而固执地拒绝了所有查看遗体的请求。

“这是陛下的信物。”加文拿出一枚被保养地很好的男戒,男戒周围散落着喷溅状的血液,诅咒一般凝结在上面,“要维持禁地的结界与血液供给,维乔莱尔陛下的身体一直都在走在枯竭,安静离去是陛下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