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3页)

那时赵荞一年与他打照面的次数单手就能数完,两人是真不熟。

如此,两人之间的事就很棘手了。

他不记得与她的种种,面对她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议亲之事显然只能搁置。

太医院尚没个说法,也不知他几时能想起来。

又或者,能不能想起来。

“既连陛下登基都不记得,那不记得我也不算过分,”赵荞自嘲笑笑,“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熟识的?”

既他的记忆是从那时丢失,或许可以试着将事情从头捋过来,万一有所帮助呢?

贺渊总算正眼看她:“据说是武德五年在溯回城熟识的,但我家人不知具体是什么缘由。”

“全天下都没几个人知道是什么缘由,”赵荞温柔浅笑,“那时你金云内卫的两个伙伴……”

贺渊倏地闭上眼,面色转青,似在忍耐着什么。

赵荞心下大惊,赶忙起身走过去:“怎么了?!”

“头疼。”

他喉间滚了滚,话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刀刮似的。”

说话间,他额上竟有大颗大颗的冷汗涔涔滚下。

赵荞扶住他,赶紧唤中庆请太医韩灵。

侍者们将贺渊扶回寝房。

韩灵替他把完脉后,若有所思地挠着额角出来,单独将赵荞请到一旁,询问贺渊发作头疼前两人谈了什么。

“武德五年溯回城冬神祭典,还有他金云内卫的伙伴。只提了这些。”赵荞不敢大意,认真答了。

韩灵忽地一拍脑门:“首医大人那破记性!这种症状的类似先例,根本不在古籍医案上!”

而在军医医案上。

亡国后与入侵异族抗争的那二十年,战事频繁且惨烈。那种场面对人的冲击之大,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想象。

“尤其实战经验不多的年轻将领。当麾下士兵一个个在眼前倒下,他们会不自知地将这些算作自己的无能与罪过。只有忘掉这些,他们才不会崩溃。人的脑子很玄妙,有时会自己保护自己。”

此次金云内卫遭逢建制六年来最惨烈的损失,带队主官是此前从无败绩的贺渊。

这种情形,与军医医案上的先例何其相似。

赵荞总算明白,为何恰是在提到溯回城冬神祭典时他就开始头疼——

当年与他同去溯回的那队年轻内卫,怕是在邻水恶战中殉国了。

赵荞抬眼望着廊下横梁:“若是突然想起了,会怎么样?”

“当年江阳关孤军守城那一战,有位幸存的小将军……”

那时军医们对此类自保性的失忆全无了解,只让人以旧物、旧事帮助他恢复记忆。

小将军很快想起所有事,然后,拔剑自刎。

“我估摸着,怕不能催着、逼着他去想。他不问的事大家就不提。时间长了,那心结慢慢松动,自己释怀后想起来,或许就不会痛苦到承受不住。”

至于需要多久?是不是只要久了就真能释怀?天知道。

“到底医者仁心,”赵荞泪眼望着梁上雕花,承情笑喃,“只挑所有可能里最温柔的一种来说。”

她与贺渊最初的相熟相知绕不开那队金云内卫,可又不能逼他去想那些事。

总不能冒着让他崩溃发疯的风险。

或许他俩真是别人说的那样吧?天作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