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共骑(第2/5页)

山光远都习惯她的刀子嘴,只看着这屋子里如此繁忙拥挤,却还有个半人高的窄的可怜的小桌,上头镶嵌了一面西洋镜,摆了些瓶瓶罐罐和发带,是她繁忙之余,没忘记的臭美。

山光远喜欢这个屋子,里头有她努力的痕迹,也有她生活的痕迹。角落有柜子拼成的简单的小床,简直没法想象她这样连被子上有一点刺绣线头都睡不着的矫情人儿,竟然能窝在这种地方过夜。

只是那角落堆出的小床上也挂着平纹丝缎床帘,用来遮挡她的睡颜。她一直觉得自己睡着的样子很蠢,所以平日自己的床架内都遮着几层纱帘,像是个独属于她的旖旎洞府。

他觉得自己缺失的那五年,在慢慢地补齐细节了。

言昳不知道这屋子有什么值得他看的这么仔细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床帘,只露出一个脑袋催促他:“要不要走了,我还想去天津吃顿饭再走呢。真要在天津过夜了?”

山光远总算满意的看完了,道:“走吧。你想吃什么?梅子排骨?糖醋凤尾鱼?”

全是糖比肉还多的菜。

她想都不想:“吃螃蟹!”

山光远:“……”

山光远太知道她了,这位大小姐的指甲是从来不碰虾蟹甲壳,平日都是下人给她伺候,他一五年前偶尔跟她同桌吃饭的时候,也帮忙扒过。她现在住在言家,言家奴仆很少,她估计也不好意思当着言夫人的面说自己不会剥虾蟹,就憋着没吃。

如今金秋,往年这时节能把螃蟹当饭吃的她,估计已经馋的要死了。

山光远叹口气:“……好。”

言昳跳起来:“快走快走!管它什么大船舰炮,下水还要一阵子,到时候还要谈朝廷采买呢。但螃蟹过了这个月可就没有蟹黄蟹膏了!”

从天津郊外进城的路上,她终于没再睡了,应该是之前从京师到天津的路上,她已经睡饱了。

于是又开始叽喳说起她之前去陕西或蜀地的趣事,山光远看她心情好,有意无意的打探起别的来:“你这几年,是大家都没怎么联系过吗?”

言昳:“大家?”

山光远含混道:“李月缇、宝膺还有言家人。”

言昳:“李月缇倒是一直跟我挺近的。她去年考了江南贡院的甲等,马上就要来殿试了。不过她还有正职,不是金陵府的荫职,是她自个儿也找了个报刊,在做记者相关的事儿。”

山光远想听的也不是这个:“哦。挺好的。”

言昳:“宝膺的话,前几年见过一回吧。也是赶巧了,请他帮忙。后来偶尔也会写写信什么的,大多也是请他做采买掮客。”

山光远没想到她这几年跟宝膺有通信,而且早就见过面!

他拉着车衡的手一僵,马车急顿了一下,言昳坐在车门口,差点摔在他背上。

她道:“怎么了怎么了?是路上有人吗?”

山光远应了一声,恢复车马速度:“刚刚有个黄鼠狼跑过去了。你继续说。”

言昳并没有再提宝膺了,反倒说起来言家的事。

山光远现在也不关心天津今天要有多少螃蟹遭殃,只关心她与宝膺都写了多少信,为什么五年来,她跟他连一封信都没有。

其实言昳也不是没想过给山光远写信,就是一抬笔,什么都写不出。

想写客气点,又觉得——都说开了是老熟人装小孩,都那么熟了有什么好客气问候的;想要写熟稔一点,言昳又觉得不太合适,上辈子是强行绑一块,这辈子估计也是看机遇搞搞联手合作,用不着沟通什么患难情谊。

而且就是,她想到山光远,就不知道该怎么提笔写字。她宁愿给他寄钱,也不想问什么“过得好不好”。

太熟了,也太生分了。就是不合适。

快进天津,她哪知道山光远肚子里憋着难受,只托腮看着天津外围修建的铁路正在往京师延伸,脖子上裹着布巾的力工,正在工头怒吼与鞭子声中,满脸麻木的弯腰又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