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空(第4/5页)

每一个房间里都有四面墙,每面墙上都是无数从地面到天顶的梓木小抽屉,铁链与铜盘组成昏暗的吊灯,她在一个小房间的深处,找到了属于她的小抽屉。

银行员留了一盏小油灯给她,便恭敬退出房间。

言昳打开抽屉。她看到了抽屉里的……黄金银条与一些碎宝石。当时几乎潦倒的言昳,却没有将手伸向那其中诱人的金银,而是摆在金银上的一张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一行陌生的字迹,却让她心里乱跳:“给我小小的昳儿。”

那是言昳最不像二小姐的时刻,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低谷,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信封。

信上字迹和言昳的双手一样颤抖,潦草且语无伦次的写道:

“虽是俗物,却是我花了很多力气给我们昳儿准备的礼物。”

“如果能陪你,或许我不会这样大费周折。”

“但这是我仅有能给你的了。”

“也不是仅有。我也有祝福和爱。”

“我祝昳儿永远健康、开心。我爱昳儿所有的缺点、所有丢脸的样子。”

“我不信菩萨,但昨日我拜了菩萨。我知道我让昳儿诞生在一个不美好的世界,不美好的家。”

“但我向菩萨祈祷,我的昳儿永远也不会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爱你的——”

后来是接了“阿娘”二字,但却又用硬笔划掉,一遍遍划掉,仿佛她觉得自己不配自称“阿娘”。

但太多情绪无法抒发,最后只又重重的颤抖着写了一遍“爱你的”。

或许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连那个银行员也不知道。在金陵那个暴雨的昏暗午后,一个被生父送人的女孩,跪在无数摆放着金银或书信或千万小秘密的抽屉之中,将那近十年前写下的信紧紧贴在额头上,倒地痛哭出声。

以她如今的价值理论而言,那一些黄金似乎不是爱的价值来源,这几行字的价值又怎么可能承担那样浓重的感情。

可言昳当时,却一遍遍读着这几行字,读出了拥有全世界般的……爱。

言昳哪怕日后恨死了世界,怀疑所有人,也没忘记过——有人那样爱着她。爱的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如何留笔,只痴痴的写了两遍“爱你的、爱你的”呢喃般的落款。

也没忘了自己永远不能被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言昳此刻对面坐着她应该叫“阿娘”的女人,她托着腮望着太阳,缓缓道:“爱有时候能给价值后加几个零。爱一旦变成了恨,又像是在价值数字前加了负号。有些爱能被买卖,有些爱能被换算成价值,但也有些不能。永远不能。”

李月缇总觉得言昳既冷漠又总透露出一丝恻隐,她轻声道:“你也是相信有这样的爱吗?”

言昳转眼看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嗤笑道:“我相信有。但我更相信,人们以为自己遇到了无价的爱,但往往是因为那爱不值得被标价。无价的爱,太少了。但人要想开一点,有时候不能较真,只要能找到各取所需的爱就不错了。”

李月缇让她说的有些伤感,转过眼去看街景,言昳比李月缇更待不下去,她似乎后悔回答这些东西了,只懊恼的重重皱眉。

当他们到了地方,言昳就先一步跳下了车,吐出一口气,抬起头道:“走吧,我们要忙的挺多的呢。这才刚刚开始。”

*

白旭宪回府的时候,才到正门就听见有丫鬟嘴碎的在说什么“大奶奶今日又出府了”。他皱了皱眉头,摘掉骑马用的皮手套,让平日给他磨墨伺候的大丫鬟,往李月缇的西院跑了一趟,打探一下。

那大丫鬟还没回来,白旭宪就有些坐不住了,干脆放下书信,自己往西院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一阵笑声,傍晚天色阴暗,但能从窗子瞧见言昳和李月缇笑的前仰后合,正在桌案上写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