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梦里关山路不知(第4/33页)

裴仲桁缝好了东西,拿给她,假装不知道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学会了?”

南舟摇头,“学不会。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他唇角牵了一下,散漫地笑了笑,“弟妹的衣服破了,总要有人来补。”明明没说更多的话,可南舟却品出这背后许多许多的辛酸来。

她脸上的笑渐渐凝了,鼻子酸酸的。好像心里的城有一处坍塌了,把她埋住了,喘不过气。南舟忽然直起身,兜头抱住了他。像天真无辜的牧羊女抱住了荒原中一只迷途的小羊,爱怜的,母性的那种拥抱。

他的头贴在她胸前,这姿势太别扭。他的唇下就是女孩子的私密的地方,她却毫不介怀地揽他入怀。人坠入云海,绵软柔腻,她身上这样好闻的味道,像花香又带着点奶香。他的脸倏的红了起来,连耳朵根都在发烫。身体可耻的有了反应,但他必须做个克己复礼的君子。

明明这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拥抱,却也沉沦其中。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很克制,生怕亵渎了这神圣的时间。一时屋子里静地有点不自然。

南舟把他抱得很紧,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她让他没了母亲。她也没有母亲,可她还是南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但他什么都没有,他那么苦,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裴仲桁感到她有些颤抖,仰起脸看到她咬着唇在哭,无声无息的。他心头又潮又软,半是玩笑半是认得地道:“好好的怎么哭了?是衣服破了没人补吗?那往后我帮你补。”

南舟闻言破涕而笑,也忽然觉得这样抱着他很失态。松开了他,跌坐下来。裴仲桁伸手抹掉了她脸上眼泪,手指间潮湿,心头一片烟雨蒙蒙。她在为他哭。他不想她为他哭,想要她为他笑。

第二日早晨,南舟在餐厅果然看见了汤川。他没穿军服,而是换上了件石青色长衫,寸头显得人利落,一双眼睛格外精明。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南舟客气地颔首,然后径直走到后厨。过了一会儿裴仲桁也进来了,汤川同他打了招呼,裴仲桁便也没推辞,到他对面坐下。

服务生走过来问他吃点什么,裴仲桁同他道,“还是老样子。”

汤川已经吃完了早饭,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笑道:“原来南小姐就是裴君的小野猫。”

裴仲桁不置可否,偏头点上了一只烟,“汤川君怎么进军部了?”

汤川耸了耸肩,“我父亲的意思。他虽然是个商人,还是希望儿子能为天皇尽忠。”

说话间服务生端了裴仲桁的早饭上来,并把一个水晶烟灰缸放到裴中桁面前,很有些窘迫道:“九姑娘说,早上不许抽烟。”

裴仲桁怔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吧台,南舟正在同人一起对账簿,认真极了,头也没抬。他微微笑了笑,掐灭了烟。

汤川笑道:“原来裴君是被驯服的那一个。女人太宠纵了不行,偶尔男人要强硬一点,她才会更离不开你。”

裴仲桁实在没多少经验同他交流,好在沉默往往能显示出另一种高深莫测。他笑了笑,打了个岔,说起了别的。

服务生过了一会儿又过来,这回端了一个盘子放在他面前,“九姑娘说,让二爷把这个魔鬼蛋也吃了。”很快又添了句,“九姑娘亲手做的!”

两个煮熟的蛋,正中破开成两瓣。蛋黄用了胡椒粉蛋黄酱拌制好,再挤回蛋白里,上面筛上一点点辣椒粉。胖嘟嘟的有点可爱。

裴仲桁在水匪的寨子里同她说过不爱吃蛋,南舟说她同洋人牧师学过道菜,最适合不爱吃蛋的人吃,以后做给他吃。——她都记得。

裴仲桁勉强吃下了三瓣,然后抬手叫了服务生,“请九姑娘过来。”

不一会儿,南舟从后头出来,走到他面前。“怎么了?”目光停在剩下的那瓣蛋上,不大高兴,“怎么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