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都梦断理归桌(第4/21页)

等他插好了花,正想端详一下,却看见她白皙的小脸红透了。南舟抿着唇圆睁着眼睛看他,似乎有点呆住了。

卖花的老太太笑着道:“姑娘头发好看,这花衬得人也好看,先生好会挑!”

江誉白又付了钱,谢过老人家。忍不住一点得意,“瞧,人家夸我眼光好呢。”

可那也不能给她戴花呀,这不都是郎情妾意的情侣们才做的事情吗?

姑娘有点呆,一点都不是平时的机灵样,笨笨傻傻的。脸上两坨红晕终于叫他反应过来,刚才确实是逾越了,但确实没有轻佻的意思。江誉白忙解释道:“我不是那种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知道对于正经人家的姑娘来说,狎妓宿娼绝对于品行有污。但南舟的表情更茫然了,她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上回在妓院,不是去找姑娘的。”

南舟明白过来,腮边红意更盛,却又觉得好笑,他真不必同自己解释什么。但他的解释却也让她感到莫名的快乐,手指无意识地揉着胸前的白兰花,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垂着头笑。

“二爷,二爷?”

广德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上,通平号的东家陈国松小心翼翼地叫了两声,裴仲桁这才把视线从窗口处挪了进来。

他原不知道南舟是有男朋友的——应该是男朋友吧?笑起来又乖又软的样子,可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平常张牙舞爪的,原来也有乖猫的样子。

“二爷您怎么看?”陈国松又问了一句。不敢太急切,但声音里的焦灼却一览无余。

裴仲桁缓缓抿了口茶,“陈老板,老实说船运生意我没做过,兴趣也不大。”

陈国松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面前的人油盐不进,他口干舌燥地说了许久了,对方既不走,又不愿意接手他的生意。陈国松瞧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外头好一阵了,这会儿目光又飘过去了,不知道这外头有什么好看,于是也探过去看了看。

路上行人是不少,可没什么热闹事发生,也不见什么亮眼的漂亮女人。陈国松转过头来接着道:“二爷,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哪!现下哪儿都不太平,南来北往的货,旱路多少劫道的,反而水上更可靠。这哪里一打仗,粮、盐、茶、大豆、生丝、布料,都得南下北上,谁能运得动货谁就盘得活钱。那些个土匪、军阀、政府军,谁都离不了这些。我知道二爷生意做得大,但谁同钱过不去呢,您说是吧?

“既然是个摇钱树,陈老板怎么这么舍己便宜了旁人?”

陈国松一叹气,“老实同二爷交个底,通平号原也不是我的祖产,是南家的老号。南家祖上做过漕运总督部院的督粮道,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用自己家的船运官家的粮,只赚不赔的买卖。南家最鼎盛的时候可是有六七十条船,听说道光年间一条粮船一年的包银都到了七八百两白银。后来运河淤阻,漕运改走海运。但南家几代积攒的银子也是多的花不完,买地、买铺子,光这两处每年的收入也是叫人咋舌的。

可惜啊,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先是南老爷成了亲就跑到外地去衙门做个小文官,家里的生意都是南夫人周氏打理。周氏一个妇道人家能力也有限,渐渐地就关了不少铺子,船运这里就只剩十来条船走海运,算是留点传承。但靠着几个庄子的租子,也过得富足。那南老爷最是个会享乐的,辞官后带了六七个老婆回来,后来又讨了几个,也是不管生意只管挥霍的。到了南家大少爷接管生意,那就更没法说了,反正也是个败家子。

他家大少爷早些时候急着兑银子,抛了股份。我呢,当时只瞧着是个赚钱的生意,也没查清楚就接手了。谁知道接到手里才发现里头管理得乱七八糟,柜上得力的掌柜和伙计都叫南大少给挤兑走了,经营的一塌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