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3页)

耳朵上的汗毛被很轻的喘息拂过,含着一声亲昵的咕哝,“多下几场雨,肯定就会开了。”

陈砜侧头看窗外的雨,他从来没这么希望映山红快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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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天后的夜里,梁白玉迷迷糊糊的醒来,视野里是一张很有棱角的轮廓。

他伸手去摸对方赤红的眼:“怎么还是要哭啊?我不是已经把你逗笑了吗,难道我做的是梦中梦?”

手被握住。

触感泛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意。

梁白玉浑钝松散的神智倏然一凝,他的手被握得很紧,男人湿冷的额头抵上他手背,哽咽着说,“我爸快不行了。”

有汗从梁白玉的鬓角渗出,往他耳后流,他被那股痒激得眨了下眼:“什么?”

“你看看他去。”陈砜的身上沾着一些呕吐物,喉咙里溢出发抖的气声,“看看他去。”

梁白玉愣怔了好几个瞬息:“他想见我?”

陈砜像一个受到重击却忘了疼也不知道哭的小孩,他不停重复着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

他爸要走了,走之前叫他把梁白玉喊去房间。

他求梁白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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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梁白玉站在隔壁屋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背后的目光既沉寂又汹涌,裹着对亲人离世的悲伤,梁白玉把门帘撩到一边,他往房里走一步,扑向他的空气就更浑一分。

人将死,周围的磁场会不一样。

如果是有形的,那一定能看见大开的鬼门关,无数个青面獠牙的鬼魂立在那里,迎接新人。

梁白玉一步步走进房里,停在距离床三五步外,没有靠太近。

仿佛是怕鬼门关突然成了活物,移到他跟前。

他这会还不想进去呢。

春天都等到了。

说不定他也能等得到映山红盛开的那天。

“叔。”梁白玉的嘴唇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陈富贵看不清了,意识也不清醒了,他不是想不开的喝农药自杀,而是今晚想自己去院里坐坐,结果摔了一跤,挺不过去了。

这一跤让他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因为前段时间他心想,要是自己走了,儿子不被他拖累了,是不是能过得稍微轻松一点点。

那个一念之间的想法一起,他整个人就一天比一天不行了,也一天比一天能平静面对死亡。

像是被小鬼钩住了脖子,无意识的等着被拖走。

陈富贵能理解这种感受,一个人生了病,心情跟状态很重要,当他面对病魔不去反抗反而开始后退的那一刻,两只脚就已经站在了黄泉路口。

好比文化人说的——求生的意念,对希望的偏执。

一旦没有了那两样东西,精神上就垮了。

陈富贵的床边跟地上都有食物残渣,他的喘息声像破漏的风箱,吐字极其模糊。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似乎是某个在潜意识里存留的执念。

梁白玉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他咽了咽犯上来的腥甜,弯下腰:“叔,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陈富贵胡乱地扯住他的衬衫下摆,瞳孔放大,生命走到了尽头。

可他的嘴还在动。

好像他要是不把话说出来让梁白玉听见,就会死不瞑目。

梁白玉把耳朵凑到中年人嘴边,他隐隐约约辨认出一些细碎断裂的音节拼了起来,等他回神时……

中年人已经撒了手,走了。

临走前说的是:你害了我儿子,我去地底下了,不想在那看到你,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