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凶手(第4/6页)

“当时,有两三个学生在过道上看报纸,您要知道,过道的灯光很昏暗,所以,我故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王天风提议从实验室的露台上爬上去,我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执意要从实验室的正门进入。我的理由很简单,哪有大学教授爬窗户的道理。王天风特别信任我,执行了我拟定的行动方案。我们把枪搁在类似装乐器的长盒子里,穿得十分体面,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实验室的正门。 

“实验室是分教室的,我俩来到秘密情报所提供的11号实验室时,我故意‘不小心’踢翻了过道上的一盆山茶花,花盆是泥土质地,倾覆时声音就像是一大块瓦砾落地。我当时记得王天风的眼神,恨不得一把刀插过来。 

“不过,他的刀没有插过来,人倒是冲锋在前了。王天风怕错失良机,一脚踹开了11号实验室的门。我当时已经察觉到门口把手上有‘诈’,来不及阻止他。果然,我听得‘轰’一下,一瓶挂在门顶上的石灰粉‘炸’开了。我听到了‘疯子’的惨叫。 

“王天风捂着眼睛,大声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听见里面的脚步声,那是嫌疑人在逃跑。我没有去追捕嫌疑人,我特意留给‘烟缸’充足的时间离开现场,这是一个极好的‘警示’机会。你暴露了,请转移。我把王天风拖到水池边,先找到油替他冲洗眼睛,好在实验室里预备了菜籽油,估计也是为了清洗烫伤所预备的。菜籽油冲过他双目以后,他大声叫着,让我去追,他自己用清水冲洗。我以他‘看不见’为由,不肯离开,我们互相骂着,互相指责,互相推搡着,大约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我才完成了王天风眼睛的清洗工作。当时他圆瞪双目,清水直淌眼角,额头耸着一个被瓶子砸中的青头包,头发上沾的水汽俨然就像一团火气。看上去,极其恐怖。 

“其实呢,我当时感觉就不对,我疑心房间里的嫌疑人不是‘烟缸’,而是‘烟缸’的下线,实验室里有一股香水的味道,要知道,我弟弟阿诚一直在帮我堂兄研制香水,闻到那种特殊的味道后,我和疯子都安静下来。初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我们休息了一下,彼此存了一个戒备的心理。我还是很担心疯子的眼睛,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王天风鄙夷地说,死不了,看得见。 

“我们又重新开始讨论下一步的抓捕计划,以‘玫瑰花房’为线索,去缉捕要犯。我记得,王天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实验室里的瓶子、烧杯、集气瓶、石棉网、碳石等东西。他说,我记得阿诚是学化学的。我告诉他,不要根据表象来判断事实。疯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时候也为我瞎一次?我说,我自从跟你一起工作后,一直就是瞎子,从未超越过。 

“接下来,我们去挤夜间巴士,巴黎的夜间巴士不多,仅有两三辆,走了一路,疯子闹了一路的眼睛痛。到了共和广场,王天风要上厕所,去了一间酒吧,必须点了酒,才给一张小票去洗手间。我给他付了酒钱,他去了洗手间。我们说好去香榭丽舍大街碰头。 

“甩开王天风后,我就直奔‘烟缸’的秘密联络点去了。不幸的是,她的联络点已经暴露了,上海警察局的密探已经秘密包围了‘烟缸’的住所。更不幸的是,我看到了阿诚,我当时极为震惊,虽然在实验室做过种种假想与推断,都远不及这样面对面地看到对方,彼此所带给对方的震撼感属于绝对极度的痛创感。 

“你是我的兄弟。 

“我是你的‘敌人’。 

“泾渭分明。 

“我以为他会畏惧,退让。很显然,我的想法错了。阿诚像一只下山猛虎,钢拳致命。他几乎是不给我留任何喘息余地,招招毒辣,那种有进无退的勇力,有死无生的信念,足以打败任何情感枷锁。我的惊喜和惊心顿时化作木然的呆滞!真的,有一瞬间,我完全是呆滞的。好在贵婉及时出现,有效地制止了一场兄弟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