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中了这十面埋伏(第6/8页)

梦中戴着斗篷的法官大抵就是雅乐吧。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梦见她说“罗小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会让我生不如死”呢?罗小雄很快领悟到,相比自己的罪责和痛苦,其实他更担心雅乐内心的创伤和愤恨。她是德庆坊少年们骄傲的女王,大家都听她号令,对她有信有义。她把尊严和对朋友的信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从未被自己人背叛过。换作是小飞龙、炮仗做出这样劣行,她也一定痛心疾首。但,他们还仅仅只是兄弟手足,她从未牵过他们的手,从未吻过他们的唇角,从未要求他们“抱抱我”。

自己是更亲密、更甜蜜的伙伴,是未来的爱人,是打算托付终身的男人……被这样的人出卖,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无论她原不原谅他身份的作伪,至少要让她明白他从未背叛她。罗小雄试图告诉雅乐,贺芮芮、母亲、西装男的胡言乱语、恶意中伤并非事实。

但自从被母亲从德庆坊带回家后,罗小雄就被父母软禁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只要在滨海,除了坐牢,否则不可能在家里关住一个十八岁的儿子,他总有办法逃出去同德庆坊的混混们见面。于是父母亲安排专人强行把他押上了前往海南的飞机,让他在温暖如春的三亚过完春节再回滨海。

罗小雄简直快疯了。他身上没有一分钱,身份证被搜走,手机也被没收。他想给雅乐打电话,这才想起雅乐那栋炮楼般的违章建筑里上下三楼都没安一部电话。德庆坊北巷口倒是有一家前朝遗老般的公用电话亭,但他也从来不知道那里的电话号码。

面对清水湾蔚蓝长空和碧波万顷的大海,抱着脑袋猛踢沙砾的罗小雄哭得像个孩子。别人管他叫“富二代”“公子爷”,但这样的自己竟没有给雅乐买过一部手机,没有送她一件稍微像样点的礼物,因为他怕身份被戳穿。这一年半来,自己留给雅乐的只有一颗心。当然,现在对雅乐来说,那只是一颗险恶的狼子野心。

罗小雄猛然想到写信。他知道雅乐家修车铺的地址,可以在一封长信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文字是自己的长项,虽然荒废了一年,但他还有些微自信可以敲醒雅乐对他封闭起来的心——只要雅乐肯看。

他花费了一整个通宵来写信,又花费了一整个通宵来修改,再花费一整个通宵来誊稿。整整七页信纸,连创作诗歌他都没这般用心过。三日后,罗小雄把信郑重地装入信封,粘好封口,趁守卫不备把信交给每天打扫房间的阿姨,悄悄拜托她帮他邮寄。黑黑瘦瘦的阿姨脸上是木讷却憨厚的笑容,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像是个靠谱的信使。然后罗小雄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了,信笺石沉大海。不知是雅乐阅后依然不信,还是压根就没有收到。

罗小雄怎么会知道,那个貌似憨厚的阿姨其实也是爸妈雇佣的忠犬,她一出门,转手就把那封厚厚的信笺交给了守卫。守卫随手收进了抽屉,过了两个礼拜才想起来向主人汇报,被主人骂得狗血喷头,立即连滚带爬跑去飞机传书,邮政快件递回滨海。

陈美绮老实不客气地拆了封,从头读到底。读完以后,陈美绮又气又好笑,终于搞清楚,儿子不愿去英国留学,连高中也辍学却巴巴儿地去念什么汽修技校,原来全都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儿。儿子长大啦,青春期有想法啦。但别人都是精装追女仔,像贺芮芮不是很好嘛,门当户对,漂亮会发嗲,学习成绩又好,将来就算不接掌她老爸的企业,总也是千金大小姐,配得上小雄。可自己儿子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装瘪三去追贫民窟里蚁虫一样的技校女生!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十几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呀,无非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看到粗茶淡饭觉得新鲜。原不该多担心,时间久了他自然就厌烦,但那种出身低微的底层女孩,混在满是流氓地痞的弄堂里,怎么可能学好?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住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