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致最亲爱的彼岸(第4/7页)

雅乐在一幅由大块面红蓝黄三色构成的画作前停下脚步,铺满鹅卵石的城市小广场,星辰如同宝石一样在蓝色夜空中闪烁,茂盛的树叶显示着这是夏季或温暖的春末秋初季。穿着西装的绅士和大摆长裙的女士优雅地走向咖啡馆。露天带顶棚的座位区,从屋内透出的灯光把墙壁和屋顶都映照得明亮金黄。红色的地毯上,白色小桌一溜儿摊开,人们喝着咖啡,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享受着闲适的城市之夜,连端咖啡的白衣女招待也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那是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阿尔加萨咖啡馆。”邓夕昭显然对梵高的作品很熟悉。

“巴黎也有这么美的咖啡馆吗?”

“法国到处都是这么美的咖啡馆,塞纳河两岸有太多令人流连忘返的咖啡馆和酒铺,每一家店铺里都可能留有举世著名的文豪画家的足迹。普罗旺斯乡间还有望不到边际的薰衣草田野,每年夏季到秋季,整片大地都是紫罗兰色的。”邓夕昭抱着臂膀,并肩站在雅乐身边,同样出神地望着那幅《夜晚的咖啡馆外景》。

“画里的场景是一百多年前了。”雅乐话语间有轻微叹息。谁都知道,隔上几十年,城市的变化会有多厉害。

“欧洲很多城市的建筑大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甚至几百年上千年。石头、花岗岩建造的房子,坚固美观,经历时间越久,越成为经典。特别是教堂,那是神的庇护所,是圣地,预备着要恒久地矗立下去的,因而总是精工细作,每一处廊柱的式样、藻井里的壁画都悉心打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已经造了几百年,至今都没有完工。十多年前贝聿铭负责卢浮宫的改造工程,特别设计了玻璃金字塔,法国人至今都在表示不满,痛陈说那是‘巴黎脸上的一道疤’。他们不喜欢改造城市,只喜欢经过时间洗礼、隽永的东西。”

那个国度的人们相信流动消逝的仅仅只是时光和生命。而艺术和美,用绘画、建筑、雕塑、文字、音乐、舞蹈、戏剧……这些接近永恒的形式保存下来,不可抹除。真正成为一道盛宴,去到那里就可以尽情品尝,去到那里就能将曲折逼仄的巷道、阴暗暴戾的记忆都抛诸脑后,在一个古老城市展开全新的命运和旅途……但那又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彼岸啊。

“要不要一起去法国?”邓夕昭微笑着侧过脸来,“去留学,报名接收国际生的语言学校,搞资产担保,是有难度,但绝非不可能。我正在打听这些渠道和情况——”

安静的展览大厅里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少年抱着个小孩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直闯进来,喊道:“雅乐!”

雅乐诧异地发现那是罗小雄和小巴黎。

罗小雄抱着巴黎,这一路跑得又猛,脸颊通红,气息都很急促,他飞快地瞥了眼一边同样愕然的邓夕昭,视若无物般转过视线来,低头看着雅乐,再度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雅乐……”

“怎么了?”雅乐伸手拍抚歪着脑袋趴在罗小雄肩膀上的巴黎脊背,“你们怎么来了?”

罗小雄怎么能直言告诉她说,自她走后,巴黎乖乖在念拼音背汉字,罗小雄一个人望着阁楼窗外黑蓝色的寒冬天空寻思:梵高的画展?听说过他的作品要来滨海,就在离德庆坊不远处的美术馆里展出。问题是雅乐又不画油画,她怎么会突然想去看梵高的画展?和谁一起去?到底是谁邀约了她?他突然记起在法文课上曾听邓夕昭介绍过梵高,无比景仰地讲他笔下的浓墨重彩的法国咖啡馆和麦田,充满无边的浪漫情怀。梵高不就是个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妓女的疯画家嘛,而他时好时坏的疯病也是因为梅毒入脑引起的,搞点艺术创作就一定要把自己搞得身心残疾吗?最后还自杀——只能说是放浪,实在看不出哪里有浪漫。一个念头突然闪入脑海——会不会是邓夕昭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约的雅乐?衣冠禽兽、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