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只拾落英不忍摘

八月,南诏平。

使臣进京,献玺称臣。为此师傅忙得脚不沾地,接连两个月,上朝退朝都要用轻功飞来飞去,上演一出天外飞仙。

至于寒光,师傅这个月将抚恤三军一事甩给他,月末又觉得他不够惨,于是又将犒赏三军之事也一并甩手……朝中有识之士都说国师这是在放权,有意栽培指挥使大人,可花艳骨只看到了寒光双眼乌青,脚步虚浮,惨不忍睹的一面……

只可惜花艳骨对政事一窍不通,便是想要帮忙,但估摸着师傅身边谋臣策士多如牛毛,自己这门外汉凑过去反而要添乱子,只好耐着性子等二人忙完,期间做做拿手的点心吃食过去慰劳则个,其余时候,都陪了胭脂。

庭院深深,落英缤纷。

“你已经决定好了?”花艳骨看着那立在窗前的女子,问道。

“恩。”那女子背对着她,应了一声。

只那一抹背影,便胜过人间美景无数,仿佛从六朝烟水中捞出来的一片剪影,笔墨难画其风流一笑。

“这世上有情有义的男子虽然少,但也并非没有。”花艳骨道,“胭脂姐,你又何苦重回风尘,去滚那一圈。”

“只因奴家已经看透了。”胭脂含笑望天,道,“这世上的男子无论老少贵贱,其实都一根样子。少年郎喜欢豆蔻貌美的女子,老匹夫也喜欢豆蔻貌美的女子,一个女人若是占了年轻又占了美貌,便占尽了天下半数男子。倘若她性子再温柔体贴些,懂得察言观色些,那这天底下的男子便都逃不脱她的掌心。”

说到这里,胭脂转过身来,对花艳骨勾唇一笑。

但见飞花三两片,掠过她的鬓角,落进她的眉心,却再也添不进一丝媚色,因为她本身已经媚到了极致。

她立在窗前,就仿佛用胭脂染红的一枝白梅花,从媚色中透出一种志存洁白的孤高,却无奈……颜色已污,再也无法遗世独立。

“可那又如何呢?新花催旧花,再美的女子也会老的,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一个男子身上,年轻时被他亵玩,年老时被他嫌弃,这样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男人,究竟好在哪里呢?”胭脂抬起手,任由那一片飞花落在掌心,淡淡的说,“与其信这世上薄情汉,奴家还不如信自己,与其将命交给那些动不动就移情别恋的男人,奴家还不如用这条命去争一个花魁的名头!从此财源广进,爱置几处田产就置几处田产,爱买几个小倌儿就买几个,爱哭便哭,爱笑便笑,何须守那三从四德,看那臭男人的脸色!”

说完,胭脂将那片飞花紧紧一握,就好像掌心躺着的不是花瓣,而是她自己的命运。

次日,她拜别花艳骨,孑然一身的去往万花楼。

老鸨哪里能将她与当年的丑丫头联系到一起,听说她要在此次挂牌,当即露出天上掉馅饼的表情,不但将她宝贝乖乖的叫着,还将最好的一间院子给她空了出来,末了,搬出名册,不停的给她选名字,从傲雪到梅姬,一个数到另一个,却不想这绝色女子素手一抬,便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这名字……俗气了些。”老鸨皱眉。

“不妨,大俗大雅,奴家便要这个吧。”胭脂微微一笑。

按在指下的名字,正是……胭脂。

十月,点花魁。

重阳佳节近,赏菊会一场连着一场,有文人骚客相伴而游,一路赏来一路诗,有闺阁中的小姐们翩跹花畔,只拾落英不忍摘,但若要提那最繁华的一场,当属那花街柳巷的点花会。

会上,各家花楼,各处画舫的姑娘们会手捧一瓶菊花,娉婷而出,供人赏玩。

那菊花,自然是名品荟萃,十丈垂帘掩映着西湖柳月,红衣绿裳后跟着凤凰振羽,又并着黄石公与玉壶春,太真含笑与独立寒秋,当真是乱花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