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举头望明月,回首白云低(第4/8页)

它的身前,法盘如轮,逆转而动,一支翠色翎羽从中浮现。

孔雀翎。

这是真正的孔雀翎!

是人间传说中的兵器,只与死亡勾连,是为必杀之箭。

……

……

暴雨、雷电、泥泞湿滑的石阶,狂风吹到的树,以及所有黑压压的、迫近瞳孔的一切。

这是宁长久能看到的一切。

狂坠的雨点如水银泻地,哗哗地压来,他的身体虽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但灵力几乎见底,即使如此,他依旧坚持分出一部分,为司命去挡雨。

“不许睡啊……你现在在我的背上,你说你不喜欢和我睡一起的,说话要算数啊……”宁长久的声音沙哑而哽咽。

司命还没有昏迷,她垂在宁长久身前的指尖还在颤抖着,但她瓷白的脸上已覆上了微红的光,长长的睫边,黛红色烟一样扩散开来,如描的眼线,却胜过人间一切的脂粉。

和赵襄儿一样,她此刻绝美上浮现的,是死亡来临前独有的凄艳。

她们遥遥相隔万里,却有着共同的,决绝的美。

宁长久不知道赵襄儿如今的情况,若是他再看到朱雀幻境中的场景,本就飘摇的道心恐怕真要崩得四分五裂了。

司命的声音很低:“嗯,算数。”

宁长久话语不敢挺:“撑住,我们现在在昆仑山上,上了昆仑,就能见到师尊了……我师尊神通广大,一定能救你的!对了,你不是也一直想见她的么?”

司命其实看到了天竺峰的字,她鼻尖酸涩,还是嗯了一声。

宁长久一步便越过十余级台阶,身影飞速跳动着,他声音急促道:“还有……嫁嫁还在等我们呢,如果我一个人回去,她该有多伤心啊,你是喜欢嫁嫁的,不忍心看到她哭的……”

司命想到了陆嫁嫁的容颜,那张脸在脆弱的记忆里不太真切,洛书楼的初见恍若昨日,豢龙崖的涛声已在梦中。

她的眼睛越来越黑。

宁长久见没有得到回应,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轻道:“雪……雪瓷?”

司命微微回神,她的身子很轻很轻,像是置在左肩的一朵山茶。

“嗯……我……咳,在听的。”司命嗓音轻柔。

“嗯!”宁长久抽了抽鼻子,扶着她的双腿,跃入了黑暗无边的大雨。

一路上,宁长久为她回忆着许多事,有断界城的种种,有山海横流秘经尽头的那场日出,有枯井旁眺望的新月,有洛书相逢,有此后的烟花与纸鸢,有烂醉如泥的雪夜……这是他们所有的,视若珍宝的一切。

宁长久将回忆掰碎,一点点将之换作呼唤。

司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历这么多事了,断界相逢至此的两年,似长过了过去一千年的光阴,她第一次勇敢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她始终怀念着七百年前神官的冠冕,但此刻,她花瓣般的心脏里,却只剩下白衣少年在那里微笑,平静温柔。

她想要永远地将之抱拥,揉在怀里,却为时已晚。

金翅大鹏杀不死她,九灵元圣也杀不死她,一切的生灵都杀不死她,真正要杀死并可以杀死她的,是这片她置身天地啊,它一直在等待这一刻……这才是她漏算的最关键之处……早该想到的。

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日晷的碎裂不可逆。

哗得一声里,雷光再次照彻苍穹。

宁长久的脚下,台阶化作了平地。

这里不是昆仑,只是高一些的山峰罢了。

他来到了尽头。

眼前,一个黑影盘膝而坐,他垂着双翼,背上密密麻麻遍布伤口,黏稠的血液混着雨水横流,身躯在暴雨中显得干瘪。他佝偻着身子,嶙峋的背脊上下起伏,他肌束撕裂的手臂半举着,搭着身前的某个东西,似也用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