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5页)

如果她愿意,难道真要因为女人的身份抹杀她的才学?

他外放的时候曾经见过一肩扛起家庭重任,比男人还能干的村妇,也见过不少矗立于风雨中的贞节牌坊,惨白如骨骸,令他或生理或心理微感不适。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风雨中那就像是一座座埋葬了女人的墓碑,以伊之性命,全其世人眼中所谓贞洁大义。

如果是他……俞峻唇线抿直了些,如果他是个女人。

他绝不愿意生前如泥胎木偶,而死后被人歌颂铭记。

天性之体,本是活泼;鸢飞鱼跃,便是此体

人之一生,不论男女,都该当如此。各从所好,各聘所长,各遂其生,各获所愿。

默了半晌,俞峻道:“如果她愿意,我会尽量帮她。”

陶汝衡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起来:“哈!有你这么一句话我就放心了。等文会的时候,我再好好问问那位张娘子的意见罢。”

“已经六月了。”俞峻忽然垂下眼,不带感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六月了。”陶汝衡叹道,““怎么突然这么想?”

俞峻的目光投向窗边那一盆焦边的杜鹃上:“好久未曾下雨了。”

天太热了,这墨锭握在掌心竟然也如同握住了一块烙铁,滚烫的血液在体内跳动,心脏在体内鼓噪不休。

窗外老桃已经谢了,叶片被热浪吹拂,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的、暧昧的声音。

热气扑面而来,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好像在寻求着清凉,寻求着解脱。

这天气亟需一场暴雨。

张幼双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张衍也在九皋书院初步安定了下来。

九皋书院内。

张衍刚在门前站定了,远远地就看到个白衣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一袭白衫,端得是温润如玉,乌发墨鬓,修眉细眼,走起路来如袖摆如雪浪轻波。

这青年名叫孟敬仲,是明道斋的斋长,他眉目舒缓,如清荷出水,亭亭净植。

看到张衍,莞尔道:“想必小相公就是张衍了。”

孟敬仲忍不住多看了眼面前这少年。

他也看了那篇《子曰庶矣》,这篇工炼又锋锐的文章,可算是在九皋书院扬名了。就连孟敬仲也不由看得热血沸腾,不过和那洋洋洒洒的文风不一样,面前的少年却是生了个玉人一般的模样,有些清冷,皮肤很白。

眼睫纤长,鼻子尤挺。

孟敬仲眉心一跳,脑子里忽地掠过了个堪衬大逆不道的念头。

怎么和俞先生生得有点儿相似。难不成这师徒之间的缘分也是天定的?

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俞先生这么重视一位学生……

打住打住,孟敬仲瞬间冷汗如雨,告诫自己不能再想。

眼见张衍抬手行了一礼,孟敬仲定了定心神,笑道:“我是明道斋的斋长,俞先生事务繁忙,着我来照顾你。”

“我叫孟敬仲,大家都唤我孟师兄。”

张衍从善如流道:“孟师兄。”

孟敬仲笑着应了下来,先是带着张衍去找了个仆役,让他帮忙把张衍的床褥带去铺好。

又从头带他看了书院门楼、余坪,平日里上课的数间讲堂,细细地讲了书院的学规。

最后,孟敬仲起身去桌上拿了《朱子大全》里的一册,让张衍先看着,自己则去食堂打饭。

正看得入神间,孟敬仲带了饭回来,张衍听得动静,忙搁下书去迎他。

一顿饭吃下来,张衍帮孟敬仲收拾好了,两人才一人各坐一个凳子念书,写着明日要抽查的功课本子。

与此同时,九皋书院的大门前,又来两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身材偏瘦弱,样貌普通,眉眼书卷的男子,仰头看了眼这九皋书院的大门,心里赞了一声。

当真不愧是这十里八乡最著名的书院,不知这回文会又能选送几个少年俊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