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白雪岚看着那落款「思燕」的娟秀字迹,沉默着。时间虽不长,宣怀风只觉得胸膛里灌着隐隐的一股寒风,对白雪岚尽量作出一个自如的模样,笑道,「你要问的,我已经招供,物证也已上交。这一桩公案,我看不如就此了结。」

白雪岚又是沉默了片刻,才说,「她的东西,我以为早交割清楚了,不想还有一件遗漏。偏偏寻它出来的人,又是你,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宣怀风听他语气里颇有感叹,想来这一段旧情,于他是极难忘的,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强笑道,「是我不好。不多这一下手,也翻不出这东西,惹不出这番事。可不如常人说的,自寻烦恼。」

白雪岚却不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淡淡道,「你也累了,今晚别再回母亲那边去罢。洗一洗就好好睡下。我去唤野儿给你准备洗澡水。」

把那惹了祸的笔记本捏在手上,就出房去了。

他这样没头没脑,惹得宣怀风肝肠更纠结起来,可是前面把话已说尽了,自己做出一个不究前事的模样,如今还能如何。不由又替白雪岚着想,心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城塌了,尚留几块城墙的残砖,何况是他喜欢过的人。

可是这「喜欢过的人」五字,又实在刺心。

他呆站在房中,野儿准备好了洗澡水并沐浴需要的物件,过来请他去洗澡,他也就去了。

脱了衣服,在大澡桶里泡着,脑中也不知想些什么,连水是热是凉都没留意。

还是野儿在外面敲门,提醒说,「别泡太久,水凉了要生病。」

宣怀风这才起来擦身换衣,到自己小屋的床上躺下。野儿跟过来这边,瞧了一瞧,觉得诸般还算妥当,把大电灯拉熄了,只留一盏壁灯,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宣怀风在床上翻来覆去,只对自己说,这种阴微情愫,不必细想,细想只会更让人不舒服。可越是想睡,越是一丝睡意也拉拢不来。生生折腾了大半个钟头,他便怪罪到壁灯上,觉得扰着自己入睡,下床把壁灯也关了。

哪知房中漆黑一片,他反而更清醒起来。脑子里浮现的,还是白雪岚看着那「思燕」落款,沉吟不语的愁绪。

既有愁绪,可见心中对与那位秦小姐的分开,是很遗憾的。

又想,若我今日听了母亲的话,果断地走了,他若千年后,忽然拾起我留下的一个物件,想起我来,不知是不是同样的神情。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也不知是谁。

这时,听见外头不知哪个屋里的大摆钟,当当当地响了三下。宣怀风想,我在这边辗转反侧,不知他是不是已经睡沉了。又或他这一刻,对着那笔记本,也如我这般辗转反侧。

正这样想着,房门吱呀的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宣怀风当即从床上坐起来问,「谁?」

那进来的人似乎料不到自己动作很轻,也能把宣怀风给惊动,沉默了一下说,「还没睡?」

宣怀风听这熟悉的低沉的男声,心脏仿佛被人用带着老茧的指尖重重捏了一下,既有三分痛,又有三分酸,剩下的四分,却是不可细究的欢喜。他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欢喜,对自己甚为瞧不起,因此又闷闷了一下,平静地问,「半夜三更,你来干什么?」

白雪岚走到床前,把帐子随手一掀,在床边坐下,看着宣怀风。房中一盏灯也没有,窗外进来的月色也有限,可他那深邃的眼,像能把宣怀风脸上每一根汗毛都瞅清楚一样。

宣怀风还想开口说什么,白雪岚忽然伸手一抱,把他收在自己怀里,也不言语,就强悍地亲吻起来。

宣怀风嗅着他熟悉的味道,察觉到这味道里面,多了一些和往日不同的东西,似是被往事惊动后的毅然果决,又似有一种激愤昂扬。他琢磨不到白雪岚此刻是何心境,因此多了几分谨慎,温顺地任白雪岚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