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4/5页)

冷宁芳这样一想,便拿出一块手帕,在池塘旁的假山石上铺了坐下,看着那夜底下黑漆漆的池水。

发了一会怔,才觉得脸上痒痒的湿意,知道是哭了。

要拿手绢擦脸,才又想起,手绢已经被自己当垫子坐着呢,便改而用手往脸上轻轻地擦。

才擦了一下,旁边忽然伸来一块手帕,往她脸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冷宁芳吃了一惊,转头去看,原来是孙副官站在身旁,半弯了腰,拿着一块手帕要帮她擦泪。见她蓦地回头,孙副官仿佛以为是自己作为太唐突了,她要有责怪的意思,便停了动作,对她微笑了笑。

冷宁芳勉强回了一个微笑,低声问,「半夜的,你怎么到这来了?」

孙副官说,「我和蓝大胡子把一件公务办了,回到饭店,仿佛见你影子在拐角一闪。我叫了一声,你又没有答应。今晚城里有一个地方起了大火,外面恐怕有些乱的,我怕你不知道,走到外面去,要生出意外。所以我到处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你在这里。」

朝冷宁芳脸上的泪痕,仔细地瞧了瞧,声音更柔软了一点,「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冷宁芳说,「这一整天,除了待在大篷车里发愣,就是到了这里,吃过一顿晚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孙副官问,「可你这样大黑夜的出来吹风,坐在池塘边流泪,我总不信没有缘故。」

冷宁芳幽幽叹了一声,沉默半晌,把坐着的假山石让了一半出来,握着孙副官的手,轻轻说,「你陪我坐一坐罢。」

姜家堡那一夜,孙副官和冷宁芳在众目睽睽下相拥大哭,言语之间,已经有定了下半生的意思。但这两人,一个守礼,一个矜持,自从上了路,人前人后,连一丝逾规的举动都不曾有。

现在夜深人静,独对佳人,孙副官被冷宁芳主动握了自己的手,感觉那柔荑柔弱无骨,暖意阵阵,便觉得如在天堂了。

两人挨着,坐在同一块石上。

冷宁芳看着面前静默无声的池面,孙副官只管看着冷宁芳的侧脸。

半晌,冷宁芳微动了动,孙副官忙要把目光别过去,忽然又想,我们彼此心里已经有过承诺,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了,那我还避什么呢?

便还是瞅着冷宁芳。

冷宁芳转过脸来,正撞上他深情的目光,微微意乱,含着笑问,「你看我做什么?」

孙副官说,「我怕你还在想心事,又会哭呢。」

冷宁芳脸上的笑意,不由又被伤感覆盖了。

孙副官心里大为懊悔,暗骂自己,平时一百分的机灵,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怎么一分都不剩了?正不知拿什么话来宽慰。

冷宁芳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几乎听不见地低声说,「我从前,有过一番很不好的经历。我十五岁时……」

说到这里,便没说下去了,拿着孙副官给她的手绢,在眼角上擦了擦。

夜里,便有一种隐约的哽咽的声息。

孙副官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说,「你不要哭。不瞒你说,从前的事,我是听说过的。」

冷宁芳问,「你不嫌弃吗?」

孙副官郑重地说,「我要是有一点嫌弃的意思,我就活该在姜家堡被他们拿棍子活活打死了。别的人,能坐在一起看月亮,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就我们而言,不知经历了多少,才得到这种幸运。我是知道你的,你也是知道我的。所以这个问题,你实在不该问。」

冷宁芳眼里不觉又蒙了雾气,这一次,却是令人欣慰的雾气了,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有理,我是不该问的。」

寂静了一会,又感伤地说,「从前那件事,好像刀子刻在我心里,这些年,我是一肚子苦楚,有冤无处诉。如今总算有了你,你又说了这些叫我安慰的话。若是人生可以重来,我真想把那件事给永远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