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玉柳花说,「他若回来,准把绿芙蓉在天音园的压轴给抢了。我是可惜,瞧不见那女人被人抢了压轴大戏的哭丧脸。」

宣怀风本来在一旁静静啜茶,不在意他们说话,忽然听见绿芙蓉三字,心里却微微一动。

白云飞和年家走得近,是知道这桩公案的,打量玉柳花神色,应是并不知道内情,纯为无心之言罢了,便笑着岔开,「玉老板如今也是明玉堂的大压轴,春风得意,还理会别人干什么?倒是我说,这乔迁之喜,是不是该摆一桌酒把朋友们请一请?」

玉柳花忙道,「那是自然的。头一个帖子就下给白老板,你接不接呢?」

白云飞说,「这话奇怪,我为什么不接?」

玉柳花抿唇笑道,「我们如今也算熟人,我才大着胆子说一句实话,你别生气。我们同行里,一向公推你是最高傲的。」

白云飞说,「这话可有些不公道了。我自问是个和善的人,不曾给过谁脸色看。」

玉柳花说,「正是这个叫人嘀咕。都说你面上看着和善,若真要接近,那可比登天还难。你是等闲不和人真正亲近的。我说的有错没错?」

这番话,说得白云飞只是微笑。

和玉柳花比起来,福兰芝话少多了,就算说话,也常常只是接着玉柳花一句半句。她倒心很细,瞅着宣怀风不怎么说话,又不走,大概是有话要和白云飞单独谈,坐了片刻,便扯扯玉柳花的袖子说,「哎,还要去看家具呢,我们走吧。」

玉柳花看她眼睛往宣怀风处一扫,已明其意,就站起来告辞。

白云飞说,「这嫦娥奔月图先留着,我装裱好了再送到府上。」

玉柳花和福兰芝忙道了多谢。

白云飞把两位女客送到门外,不一会走了回来,才对宣怀风笑道,「如今清净了。我看你这模样,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她们说?」

一边问,一边为宣怀风添了热茶,在宣怀风隔壁的椅子上坐下。

宣怀风笑得有些赧然,「有一件事,只怕是要麻烦你。」

白云飞问,「你最近到外地去,要我照看年太太?只管放心,这是做朋友分内的事。我一定常常去看,若年太太有什么吩咐,自然也会传递消息。」

宣怀风微愕,「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外地?」

白云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微笑。

宣怀风明白过来,「是总长已说过什么了吗?」

白云飞也不瞒他,坦诚说,「白总长办事,一向是很细心的。蒙他信任,也向我交代了两句。」

宣怀风把头缓缓点了点,垂眼想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钞票。那钞票卷成一卷,用一根缠着细线的皮筋捆着,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宣怀风把那卷钞票轻轻放到茶几上,「我姐夫被海关辞了,家里生计大概要出点问题。他那为人,我也不理会,就怕姐姐受了委屈。这是我新领的薪水,请你拿着,只是帮衬的时候,别漏出口风是我给的。」

白云飞笑道,「你也糊涂了。白总长既然发了话,他还能不留下钱?」

宣怀风叹道,「到底有些不同,还是请你收着。其实我也知道,钱多钱少无妨,但以姐姐的脾气,要让她肯使我的钱,如今是不容易了。」

白云飞听了,也不禁叹了一声,便把茶几上的钞票收了起来,劝慰他道,「凡事都该往宽处想,你好歹还有一个亲姐姐,她再骂你恨你,你还能盼着将来见面和好。换在我身上,若有这么一个能管束自己的亲人在,要我拿眼珠子去换,我也是愿意的。所以你说,有什么过不去呢?」

宣怀风默默听着,只是苦笑,「我就盼着将来吧。」

白云飞知道这是他一块心病,略说一句就打住了,换过话题,只谈些外省的有趣风物。他为人清高,可其实是善谈的,因为是大家子出身,从小受着最好的教养,谈吐优雅,很有一种不知不觉中令人轻松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