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宣怀风在书房外受了一场气,话出自他口,入了白雪岚的心耳神意,被白雪岚借来,夹三带四痛骂一番,竟是只字不能反驳。

只能转身离开。

匆匆走了一阵,停下一看,波光粼粼,绿叶如盘,原来又回到了荷花池旁,怅然若失。

他便挑了一块圆石坐下,瞧着小鱼儿在荷叶下躲着日头轻巧游来游去,一时看得痴了,怔怔坐了有二十分钟,忽然听见人声,猛地一惊,回过头去。

原来是两个护兵巡逻,正打后面石子路上经过,不知聊什么,正说得高兴,也没对池塘边坐着的人多加注意,背着长枪就过去了。

宣怀风这又觉得自己犯了傻气。

他主动求和,自问已经让了三分,既然白雪岚不承这个情,断然回绝,那就是白雪岚的选择了。

何必白雪岚断了这根风筝线,自己倒要哀哀切切,做失败者可笑之态?

只可恨这个人,既然打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为什么又做那特务的工作,去探问自己说过的片言只语,还通通记恨着,一字不漏当枪子儿一样打回来?

好。

不是让我自由地乐吗?

那我就自由地乐。

你要不来往,索性就彻底地不来往!

宣怀风眼底燃着火花。

如此一想,顿时内心的虚弱感去了大半,因笃定要对着干,反而找到目标似的振奋起来。

他站起来,彷佛要记录下这个下大决心的时刻,举起手腕来撩袖子。

便是一愣。

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了那块白雪岚送的镶钻金表的踪影。

宣怀风愕然着,把五指在手腕上摸了摸,像不敢确定它真的不见了,「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忙忙地翻口袋,在身上摸索,找了一通,仍是找不到,急出一身大汗。

站着苦思了好一会,才忽然想起今天去姊姊家里,洗手时曾脱下放在木架子上。

怎么就偏偏把这个忘了?

他一边懊悔,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该懊悔,心里倔强地说,这表是白雪岚送来表白爱情的,如今爱情烟消云散,还留着表干什么?也许它丢了,正是一个冥冥中的注定。

恨恨地坐回圆石上,握拳压着膝盖。

但他这分倔强又能坚持多久呢?

内心徒劳的挣扎,若没有一个观众,大抵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的。

不到一会,他在那股辜负了什么似的不安中又站了起来。

纵使很不服气,还是匆匆地朝着电话间的方向去。

到了电话间,拨通年宅电话,门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很恭敬地说:「宣少爷,您稍等,我给您请太太来接电话。」

宣怀风忙说:「不不,别打搅姊姊,找张妈就好。」

门房说:「那好,我给您叫她过来。」

张妈见姑爷小姐用电话的次数多了,自己被人叫接电话,那还是头一遭,倒很新鲜紧张,过来先把手在围裙上再三擦干净了,拿起沉甸甸的话筒,还生恐抓坏了这洋玩意,用两根手指颤巍巍地捏紧了,对着它问:「是小少爷?」

宣怀风说:「张妈,是我。」

张妈便长长地哎了一声。

宣怀风说:「我有一件事。今天去姊姊那里,你不是给我端水洗手吗?有一个手表,我好像落下了。你有没有瞧见?」

张妈说:「什么手表?我怎么没瞧见?」

宣怀风一听没瞧见,便有些焦急,按捺着说:「我记得就脱了放在搁脸盆的木架子上,你真没瞧见吗?」

张妈说:「小少爷,我要是瞧见了,能不告诉你吗?」

宣怀风说:「那你帮我去那房里找找,也许我不留心,落在哪个角落了。你快点去,要是找到了,帮我收着。别挂电话,我就在这儿等你的信儿。」

张妈答应了,拿着话筒左右看,掂量一下,索性放在了木桌上架着,对门房说:「劳驾帮我看着,小少爷说不要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