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庭计划与『上帝鸿沟』

每当食人族濒临饥荒,无限仁慈的上帝就会送给他们一位肥美多汁的传教士。

——王尔德

一天下午,26岁的肯尼亚妇女罗丝·汪洁拉出现在妇产科诊所。她身旁紧跟着一名小孩,肚子里是另一个即将出世的婴孩。罗丝身无分文,没有做过产前健康检查。她是贫民窟诊所里一位特别的客人,因为她上过大学,又会说英语。她坐在肮脏、昏暗的诊所一隅,一边等,一边跟我们诉说几星期前野狗是如何把她丈夫咬死的。护士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她躺上折叠床,医生帮她检查,听诊腹部,然后告诉她受了感染,她和胎儿的性命都有危险。医生帮她登记参加了安全孕产计划,好让她得到产前护理及分娩协助。

罗丝就诊的这家诊所是救援组织联盟设立的特殊前哨,专为难民妇女提供生育健康护理。她们往往是地球上最孤苦伶仃的人。这个联盟包括国际救援组织“关怀”(CARE)、“国际救援委员会”(International Rescue Committee),以及艾伦·罗森菲尔德在哥伦比亚大学成立的“孕产妇死亡残疾防范组织”(AMDD)。这家诊所由联盟的另一个成员运营,即“玛丽斯特普国际”(Marie Stopes International)——但是后来小布什中断经费,不再支持玛丽斯特普和整个联盟在全世界的运营了,只因为玛丽斯特普在中国帮助提供堕胎服务。这种行为令人发指。

由于经费削减,玛丽斯特普不得不放弃原定帮助索马里及卢旺达难民的推广计划,关闭肯尼亚的两家诊所,并解雇了80名医生护士——正是照顾罗丝的那些医护人员。该政策断绝了罗丝健康护理的唯一来源,她成为美国堕胎政治的无数受害者之一。“这些诊所针对的是贫民窟中最贫穷、最边缘的人,”玛丽斯特普肯尼亚分部主任西普里安·阿威提(Cyprian Awiti)表示。

这个事件反映出美国外交政策上的“上帝鸿沟”。在制定人口及家庭计划政策时,宗教扮演特别重大的角色,非宗教的自由派人士和保守的基督徒总是定期宣战。双方本意虽好,但是彼此之间皆怀着深沉的猜忌——这样的嫌隙,恐怕难以促成兼容并蓄的左右派联盟,否则,在打击人口贩卖和解决凄惨至极的贫穷问题时,效果将大大不同。这些冲突的大战场,向来与是否资助玛丽斯特普这类关注堕胎议题的组织有关。

部分受迫于保守的基督徒,共和党籍的总统(包括老布什和小布什)制定了《全球禁制通令》(Global Gag Rule)。通令规定,任何援外团体只要提供妇女堕胎选择的咨询,或是跟堕胎有任何关系,包括使用其他来源的经费从事堕胎相关服务,美国政府都会禁止提供经费。加纳的医师尤妮斯·布鲁克曼·阿弥萨(Eunice Brookman-Amissah)表示,“与法令所声明的意图恰恰相反,全球禁制通令反而造成更多的意外怀孕,更多的不安全堕胎,以及更多的妇女死亡。”

保守派主要攻击的对象之一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该组织致力于推广家庭计划、孕产妇健康护理及新生儿救助。联合国的机构往往程序繁多,效率欠佳,灵活度及成本效益原则都远低于私人援助团体。联合国机构最大的受惠者可能是复印机产业,而非世界最贫困的人——但是联合国机构还是无法取代的。我们想想尼日尔津德尔地区的手术室就好,那名医生拯救了拉玛多和她的孩子,而那家医院的设备就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提供的(详见第六章)。相反,普鲁登斯之所以无法被救活,原因之一可能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在喀麦隆执行的孕产妇健康计划资源不足,无法支撑她就诊的医院(详见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