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第2/3页)

程徵向来见微知著,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是不打算当储君了,甚至可能不会留在长安,否则他身为太子,要提携他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用让他舍近求远去找大公主。

他心中不觉有些五味杂陈,他放弃的不仅是储君之位,也是触手可及的九五至尊之位——皇帝重病缠身,其余皇子皆是庶出且未成年,将来践祚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齐王竟然就这么放弃了。若是易地而处,让他在萧泠和宰相之位中选择,他恐怕也没办法毫不犹豫地放弃位极人臣的机会。

他佯装一无所觉,接过荐书道:“承蒙殿下推举。”

“举手之劳罢了,”桓煊又用下颌点了点桓明珪,“程公子到时候也可去豫章王府,豫章王一定乐意效劳。”

桓明珪道:“好说好说,程公子才学兼人,能为朝廷举荐茂才是小王之幸。”

程徵看桓煊面露疲惫之态,便起身告辞道:“殿下有伤在身,在下便不叨扰了。”

桓煊要起身相送,程徵忙道留步,桓煊便让桓明珪代劳。

豫章王将程徵送至二门外,折返回来,兴高采烈道:“我已与程公子约定,六月在扬州相见。”

桓煊早知他不靠谱,不知他如此不靠谱:“你突然就要走,伯母和堂姊堂妹们知不知道?”

桓明珪斜乜着眼睛,半真半假道:“我早有林泉之志,不过是答应大哥照顾你才绊住了脚,你都打算离京了,我正好自在逍遥。”

桓煊道:“林泉之志?我看是烟花之志。”

桓明珪一点也不介意,笑着道:“你不送我一匣金子作盘缠?”

桓煊道:“你要去自去,与我何干?”

桓明珪道:“一匣金子打发一个情敌,多上算。”

桓煊不理他,让内侍搀扶他回房,方才他为了不在程徵面前示弱,强撑着坐了两盏茶工夫,背上都冒冷汗了,此时哪有心思与这登徒子废话。

他拈开扇子,扇了扇:“小王还没对萧将军死心,可是你的劲敌。”

桓煊冷笑了一声。

桓明珪自言自语似地道:“这人要是有尾巴,得翘到天上去了。”

自从程徵来访,桓煊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萧泠不肯再用程徵未必是因为他,但齐王殿下毫不犹豫地忽略了。

……

到二月初,太子谋逆案尚未审结,但御史台和大理寺已经将证据汇集起来,除了上元谋逆案和秋狝刺杀齐王案,桓熔的几个僚佐还在御史台的审讯下供出了另一桩惊人的秘密——原来当年故太子暴薨也是桓熔的手笔,是他暗中勾结陈王桓炯府上的一个方士,怂恿桓炯向故太子下毒手。

此事尚未公之于众,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朝中自是哗然一片。

皇后得知消息时正在佛堂中做晚课。

听了中官王远道的禀告,她只觉耳边轰然一声巨响,手不由自主地一紧,扯断了手中的砗磲佛珠,雪白的珠子滚落一地。

她顾不上去捡,也忘了这串雪白的珠子是忏悔之用,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看不见。

几个中官和寺尼叫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唬得不轻,小心翼翼地唤着“阿师”和“娘娘”,可她只是两眼发直地瞪着前方,像是中了邪一样。

王远道忙叫人去请医官,一个小寺尼灵机一动,跑去佛堂外撞梵钟驱邪祟。

雄浑的钟声响起,皇后终于回过神来,像是突然坠入冰窟一般瑟瑟地发抖,发白的嘴唇不住哆嗦。

王远道轻声道:“娘娘心里难受就哭一场吧,哭出来好受些。”

皇后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好像堕入了火山地狱,眼泪还没流出来就已被烈火烤干了。

她的烨儿,是她一手养大的二子害死的。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瞪着王远道,这老东西一定是叫人收买了,故意激她,她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把这满口胡言的东西,给本宫拖去拔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