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第2/4页)

宋九郎方才已听见外面动静,向屏风外道:“可是萧将军来了?”

随随这才回过神来,绕过屏风走到榻边。

桓煊裸着后背趴在床上,双目紧阖,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长睫毛蝶翼般覆着,几乎有些孩子气。

背上的伤口已清理过,一道尺来长的刀伤从左肩斜至脊骨,深处可见白骨。

鲜血血不断地往外涌,宋九正用干净丝绵吸去血水,他的脸上满是冷汗,却顾不得擦。

随随嘴唇动了动,问宋九道:“情况怎么样?”

宋九道:“殿下服了草乌汤,伤口已经清理过了,暂且敷了伤药,可伤口实在太深,血止不住……”

“医官什么时候能到?”随随问。

宋九道:“回禀大将军,少说还有半个时辰……”

随随看了眼桓煊脱了色的嘴唇,斩钉截铁道:“来不及等医官赶到了,得赶紧缝合。”

转向大夫道:“有针和桑皮线吗?”

大夫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箱:“有,有……”

随随看那大夫只有二十来岁年纪,问道:“大夫行医多久了?”

小大夫赧然道:“回禀大将军,小人出师将满一年了……”

随随默然。

宋九惭愧道道:“附近受伤的人太多,几家医馆的大夫全出诊了,只能先找这位小大夫救急……”

随随又问那大夫:“缝合过伤口吗?”

小大夫用袖子掖着额头上的汗:“小……小人缝过一次……”

随随点点头:“有劳。”

小大夫抽出根弯针,用镊子夹着放在灯焰上烫,冷不防手一抖,那针掉落在案上。

他赶紧捡起来重新烫过,抖抖索索地穿上桑皮线,然后咽了咽口水,颤微微地朝桓煊皮肉里扎去,奈何手一抖,针扎偏了半寸,竟捅进了伤口中。

桓煊虽然服了草乌汤,还是疼得颤了颤。

小大夫越发不敢下针。

随随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道:“我来吧。”

战场上有时候等不到军医来医治,这些处理外伤的手段多少得会点,她替人缝过几次伤,有一次给军医打下手,还赶鸭子上架地缝过一次肠子。

虽然她的针线不太好,好歹手比那初出茅庐的小大夫稳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屏息,左手捏针,稳稳地刺入桓煊的皮肉中。

宋九在旁看着,发现每次针扎进齐王殿下的皮肉,她的眉心都会微微动一下。

到最后一针缝完,随随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用袖子掖了掖脸上的汗,洗去手上血污,看了看蜈蚣似的缝线,暗暗叹了口气,她的手艺还是没长进,早知道就跟着高嬷嬷好好学学。

她有些自暴自弃,自我安慰似地道:“至少血止住了,难看点就难看点吧。”

宋九郎立即奉承道:“不难看不难看,小人就没见过这么俊的伤。”

这可是萧将军亲手缝的,殿下醒来不知有多开心呢。

桓煊其实醒着,在那个庸医把针捅进他伤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那个庸医熬的草乌麻汤也不太可靠。

不过也多亏那麻汤不可靠,绥绥替他缝针时,他自始至终都醒着,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肌肤,针穿透皮肉的疼痛仿佛也带着丝丝缠绵。

最后一针缝完,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将眼皮撑起一条细缝偷偷觑瞧,只见烛火的光晕中,她的鬓发被汗濡湿贴在脸侧,越发衬得人像是玉石雕成。

她端详自己的成果,难得露出赧然的神色,桓煊见多了她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只觉这偶尔泄气的样子也分外爱人。

他的心尖像被柳丝轻拂了一下,仿佛沾满了柳絮,绒绒痒痒。

他正想着怎么悠悠醒转过来,便听宋九道:“萧将军还有要务在身边吧?这里有仆等守着,萧将军去忙吧。”

随随道:“不急,我等殿下醒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