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鸿沟(第2/3页)

一个是生来便高高在上、身后牵系几千族人的侯世子,一个匍匐在尘土中,连性命也由别人掌控。

他们怎么可能越得过这道鸿沟?

这是一出独角戏,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只有他忘乎所以地投入出演。

可戏总有落幕的时候,今天姑姑的提醒,便是即将终场的鼓点声。

明天曲沉舟醒过来之后,他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插科打诨,拌嘴斗气,再心平气和地商量怎么算计别人。

他还是会在家里耐心地为曲沉舟挑鱼刺,在外做一个严厉冷漠的主人,默契地配合着曲沉舟。

可是,他们的关系恐怕也就到此为止。

他不会再向前多走一步,更不会碰曲沉舟,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至少他们都知道,曲沉舟是清清白白的。

再等到将来那么一天,他为曲沉舟脱了奴籍,将人托付给姑姑,也许还能见到那人有娶妻生子的一天。

那个时候,他如果见到一身喜服的曲沉舟牵着另一个姑娘,应该说些什么呢?

——愿你……一世安乐。

柳重明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想象着那喜庆的画面,本想练习一下那时该有的微笑,可微微翕动的嘴唇里,是无法压抑的哽咽。

他轻轻地抚摸着曲沉舟的后背。

——愿你……一世安乐。

又托起搭在胸前的这只手,低头一吻,眼泪从脸颊滚落在嘴边,又苦又涩,舌尖还带着掌心的甜。

——愿你……一世安乐。

如此便罢,如此也好。

有人在门外,太阳将走来走去的影子投在地上,又爬上围屏。

柳重明轻手轻脚地将挂在身上的手脚放下去,在床上摸了件衣服披上,下床时狠狠地伸了几个懒腰。

曲沉舟一夜没动,害得他也睡不着,也不敢动,全身都僵了。

门外是白石磊,正发愁怎么才能把人叫出来,见他开门,如释重负。

“二哥,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起啊,”他看看日头,又瞄一眼屋里,咳了一声:“我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只听你的,连她的话也不听,下次不让你住我们家了。”

“有事?”柳重明揉着胳膊问,时间的确不早了,可白石磊犯不着因为这个跑来房门外晃悠。

“凌河找你,我说了几次你还没起,他都不走肯。”白石磊把他往门里推:“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把人领走,我娘现在需要清静。”

不用见到人,柳重明就知道凌河的来意,当即套上一边袖子:“人在哪儿?我把他领走,不会惊扰姑姑。”

“在攒边门那儿,他说急着找人,也不肯进。”

“行,我这就过去。”

待他要穿上另一边时,才明白过来白石磊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他拿的居然是曲沉舟的衣服,难怪这么小。

“我……”柳重明百口莫辩,明明记得昨晚睡着的时候,他们俩都还讲究地穿着呢,什么时候脱的?

“不许跟姑姑乱讲!”他狠狠威胁一句,正要转身进门,又回过头:“石磊,你去帮我跟姑姑说,昨天她说的事,我同意了。”

“昨天的……”白石磊摸不到头脑,只能懵懂点头:“哦,好。”

凌河在门外早就等得冒了火,但在白府中也不好造次,不声不吭地跟着柳重明出门,一直过了下马石,才咬牙低声问:“世子,容九安的案子,是不是世子向皇上提起的!”

“除了我,还会有谁呢?”柳重明摸了摸肚子,心情也不是很好。

天亮之后,他才迷迷糊糊睡着,到现在连饭也没吃上一口。

凌河从前没跟柳重明打过交道,只听过一些爱财的名头,却因为丹琅一事,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可今天一早,他刚到大理寺,便听宫中传来口谕,说容九安一案与刑科无关,移交给民科处置。

这消息于他而言,不啻于五雷轰顶。